在外做买卖的人,眼力见总是有的,面前虽然是一个年轻小娘子带着两个幼童,但她岂会看不出旁边两桌都是同行的侍从?
而神都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贵人了。
崔十五娘也知道这一两多花椒对于面前年幼的小娘子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她不愿赚这个便宜——花椒事小,要是叫小娘子家里的长辈觉得外人利用孩子不懂事的机会来撺掇着她牟利,事情就大发了!
还是小时女官替她拿了主意:“没事儿,收下吧,碾碎了加到汤锅里去就是了。”
崔十五娘见她作声,心便定了,应声之后,又说:“以后您几位到这儿来吃猪肚汤,可不许再给钱啦!”
小时女官也不与她客气,笑着应了声:“好。”
她点了菜,仍旧是三碗猪肚汤。
不多时,崔十五娘亲自送了过来,还额外赠了一碟小菜、一盘酱鸡爪过来,神色当中略带着点迟疑。
小时女官就明白了:“你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崔十五娘先是向她致歉,而后才犹豫着道:“我愚钝,遇上事情容易糊涂,娘子是聪明人,或许可以替我拿个主意?”
小时女官道:“但讲无妨。”
崔十五娘便用手巾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慢慢说:“不瞒娘子,现下这处铺子,原是我赁下来的,并非我所有,这几日才知道房主打算卖掉了。我攒了些钱,又额外借了一点,打算把这间店面跟后边的院子给买下来。”
“这地方外边市价约莫是一百七十两,只是近来铺面的价格有些浮,实际上成交,约莫在一百三十两,我犹豫着该怎么跟房主定价……”
小时女官听了,先说:“不要跟房主谈感情,你们没什么感情,要谈钱。”
要是指望拉一拉过去赁房子的感情,就能让房主降价的话——你怎么不想着出于过去的感情,加价买人家的房子?
崔十五娘应了声,而后又说:“也有人建议我开一个低点的价格试一试房主的底线,留出砍价的余地来……”
小时女官好奇道:“有多低?”
崔十五娘小声说:“一百两。”
小时女官哈哈大笑。
崔十五娘被她笑得不安起来,明明比她还要小几岁,这时候看起来反倒像是个局促的后辈了。
小时女官笑完之后,告诉她:“不要跟傻子来往,会把你也带傻的,这个人虽然懂得些利益关系的皮毛,但是不懂人心。”
继而又告诉她:“作价一百七十两,实价一百三十两的房子,你去出价一百两,只会激怒房主,他宁肯九十两卖给别人,也绝对不肯一百两卖给你!”
崔十五娘听后面露豁然之色,起身向她行礼:“还请娘子教我!”
小时女官说:“实价约莫一百三十两,那你开一百五十两吧。”
她向崔十五娘示意现下这间铺面:“你从里到外收拾好,耗费了多少心力?这段时间,又结识了多少熟客?要是买不到这铺子,再去挪窝的话,须得消耗的,可就不止差价里的二十两了。”
崔十五娘目露思索之色。
小时女官见状,又多说了一句:“十五娘子,你能拿出一百多两来买铺子,也算是小有身家了,不要为了省小钱而耗费你的精力,要开始尝试着用钱来换取精力。”
崔十五娘听得错愕,转而若有所思,很郑重地行礼谢过了她。
几个人在店里吃得很饱,终于挺着肚子,预备回宫了。
这一回阮仁燧长了记性,额外让人包起来一份,带回去给德妃尝尝。
小时女官忍着笑问他:“带回去自己吃吗?”
阮仁燧发现了:“小时娘子,你坏坏的!”
他说:“上一次大姐姐要带猪肚汤回去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呢?”
“我问了呀,”小时女官笑容和蔼,宛若一个白切黑的汤圆:“是你说德妃娘娘不喜欢吃动物内脏的嘛!”
阮仁燧:“……”
你们这些聪明人都有种狐狸似的奸猾感。
几个人都吃撑了,便也就没有乘坐马车,步行着走在街上,捎带着消消食儿。
这回他们是白天出宫的,街道上正是热闹的时候,软红香土,虹桥熙攘,大船的白帆在远处风中招摇,虹桥上下皆是摆摊兜卖各式货物的小贩。
因是春日,还有人在卖树苗和果苗。
阮仁燧过去瞧了瞧,想着距离自己长大还有很多年,完全有时间等待树苗长大,遂让人买了几棵樱桃树苗,预备着栽到自己的院子里。
他喜欢吃樱桃。
那桥头上有个老翁在卖竹编的背篓,大公主不由得贪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