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借着灯笼摇晃的光芒,瞧见了她红肿的眼睛。
再看她一个人藏在这里哭,便料想她应该是不愿意让人看见的。
当下就按了按持灯侍从的手臂,示意他把灯笼放得低一点。
这才问:“这位姐姐,你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这短暂的功夫,那小娘子已经振作了精神,声音还有点沙哑,神色倒是很温和:“多谢小郎君关心,是不是吓着你了?”
她说:“我没什么事,就是心情有点不好……”
阮仁燧看她身上衣裳的料子还算不错,头发也梳得很齐整,却无珠饰,手腕上也空空如也,心里边便有了几分猜测。
大概是遇上了什么财帛上的难处吧。
当下嘴里应了声:“心情有点不好啊……”
他忖度一下,从袖子里抽了张十两的银票递过去:“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那小娘子下意识接到手里,眯着眼睛低头一瞧,一下子惊住了:“这……”
阮仁燧又递了十两银票过去:“这样呢?”
那小娘子:“……”
阮仁燧一次抽了好几张给她:“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小娘子一时又哭又笑,回过神来,又要推拒:“小公子,你还是……”
阮仁燧笑眯眯地叫她:“收下吧,我看你多半也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那小娘子听得怔住,嘴唇嗫嚅几下,到底没再推辞。
她深行一礼:“妾身姓吉,名士海,敢问小公子名姓,家住何方?今日之恩,我绝不相忘,来日手头宽敞了,再去报答恩公……”
阮仁燧随意地摆了摆手:“报答就不必了……”
又很有高人派头地转过身,背着手离开了。
同时不免心想:“她叫吉士海?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吉士海追过来几步:“恩公,还请留下名姓!”
阮仁燧头也没回:“唔,你就叫我及时雨吧……”
……
披香殿里。
德妃数算着时辰,不由得有点心焦:“按理说也该下课了,岁岁怎么还没有回来?”
又叫燕吉:“打发人去宫门那儿瞧瞧,看有岁岁的动静没有?”
圣上劝她稍安勿躁:“有的是人跟着,还能在神都城里丢了?”
德妃“呸呸呸”了几口:“你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又埋怨他:“之前在凤仪宫里,懒得说你,多大的人了,欺负两个孩子……”
圣上“嗨呀”一声:“小孩儿就是用来玩的嘛,多有意思啊……”
正说着,燕吉欢欢喜喜地来报:“陛下,娘娘,小殿下回来啦!”
两人一起扭头去瞧,就见儿子背着手,跟个小大人似的,优哉游哉地进殿了。
见他阿耶在这儿,也是神色自若。
一边洗手,一边以老一辈艺术家的从容,语气轻快地说:“阿耶阿娘,我回来啦!”
他脸上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在外边鬼混了一会儿,让你们久等啦!”
第167章 阮仁燧自信爆棚:“我……
“不好意思啊,在外边鬼混了会儿,让你们久等了……”
这是三岁小孩儿该说的话吗?
圣上听得眉头一跳,忍不住低头瞧了老太岁一眼。
德妃倒是没有急着下定论,叫宫人打了水过来,亲自给儿子洗手。
又问他:“岁岁,干什么去了呀?”
阮仁燧就乖乖地把自己放学之后干的两件事儿跟阿娘说了。
德妃听得皱起眉来:“这种钱都有人贪?”
德妃的驭人之道就是给钱给好处,该给的都给够了,事情自然能成。
要是没成?
那就得让拿钱的人知道一下宠妃的含金量了。
所以该大方的时候,德妃绝不吝啬,是以她也就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想方设法去贪这种给手底下人谋福利的钱。
圣上也说:“这种人行事,只盯着那点蝇头小利,长久不了的。”
修几间房子,置办一点简易的床具,总共才多少钱?
绝对不超过八十两银子!
贪了四成,至多三十二两。
而那个郑良才出去吃酒应酬,随身就带着近九十两银子……
为了一笔对他绝算不上大的钱款,得罪了手底下的差役们,得不偿失。
也是因这事儿,圣上忽然觉得把纪文英下狱,换舒伯瑶担当京兆尹也还挺好——至少可以整肃一下京兆府内部的庸官拙吏,正一正神都城里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