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作为邹处道的妻室,尚且不愿与之共存,宁可以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与其决裂。”
“结发妻子、同门师兄、朝中同僚,皆亦如是。”
“这样众叛亲离之人,让他盘踞高位,占据吏部侍郎这个要职,陛下果真能够安枕吗?”
圣上听得默然。
几瞬之后,到底还是点点头道:“既如此,就革他了吏部侍郎的职位,挂个虚职,打发去集贤殿书院修书吧。”
末了,又说:“邹处道是裴东亭举荐的不假,但要真是把一切都归咎在他身上,也不合适。”
“说到底,选邹处道上京,也是所有人都认可了的结果。”
他略微沉吟之后,吩咐宋大监:“昨天在德妃宫里吃的芙蓉鸡片和炒腰花不错,叫御厨多做几份,送到政事堂去。”
宋大监闻弦音而知雅意,当下专门问了一句:“那裴相公?”
圣上说:“做了送过去,只怕冷了。他又在养病,反而不好,叫御厨去英国公府做吧。”
宋大监毕恭毕敬地应了声。
屈大夫心如明镜,当下垂首道:“圣恩浩荡。”
……
吏部侍郎举足轻重,一朝被去职,不免要令朝野侧目。
虽然朝廷始终没有对外公布具体的原因,但谁还没看过外边那些花花绿绿的小报呢!
尤其这会儿政事堂里,还真有个裴姓相公病了!
唐红往千秋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后者也正说起这事儿:“皇帝这回做得很恰当。”
太后娘娘淡淡地说:“勋贵向来与皇室荣辱与共,叫英国公太难堪,无形当中也伤了功臣们的心。”
尤其她跟圣上也都知道,仁佑和仁燧快要把勋贵那边的成绩统计出来了,英国公府因子嗣众多,多半是要垫底。
要是这回皇室再不出面保全英国公,后者怕就得颜面扫地了。
“这回的事情,叫裴东亭吃个教训,足够了,真要是夺了他的相位,不免有刻薄寡之嫌。”
“倒是神都城里的其他人家……”
太后娘娘短促地笑了一下:“是得好好清醒清醒了!”
……
邹处道的脑子,现在都是懵的。
好好的上着班呢,忽然被叫到了上司面前去。
吏部尚书客气又疏离地告诉他:“吏部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调整,恐怕得请你挪个地方了。”
起初邹处道以为是要换办公室。
他问:“尚书,是让我挪到哪儿去?”
吏部尚书笑了笑:“去集贤殿书院吧。”
说着,他取出早就预备好了的政事堂出具的公文,一伸手,推到邹处道面前去:“邹学士,慢走,我就不送了。”
集,集贤殿书院?
那不是有名的冷板凳?!
还有,邹学士?!
邹处道只觉得是一个雷劈到了头顶上,炸得他头晕眼花!
但手里的这张公文书,的确就是这么讲的,也的确加盖了相关的印鉴……
他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思绪好像是从体内抽离,飞去了另一个缥缈又遥远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回过神来,就发觉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边儿。
几个年轻的小吏已经帮他收拾好了东西,低着头,很客气地说:“邹学士,您点一点,看有没有缺了少了的?”
邹处道如坠噩梦当中!
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忽然一棍子被打回原形……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集贤殿那边儿,新同僚们的反应也颇微妙。
一个明显在斗争当中失势被贬来此的新人,短时间内,是没有人敢去接触他的。
邹处道如坐针毡,生熬到下值时间,专门在必经之路上蹲守宁尚书——这时候他倒是想起来自己的岳父了!
待见了人,更是第一时间迎上去,面带乞求,低三下四道:“泰山大人,我……”
宁尚书视若无睹,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一点,便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邹处道愣在当场。
明明是盛夏时节,他却如坠冰窟,身心俱寒!
……
宁府。
邹禾子跟表姐宁九娘凑头在一起翻新声出版社刚刊发的新一期杂志,越看越觉得相见恨晚:“我在邓州的时候,从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宁九娘理所应当地说:“这些其实都算是解闷的杂书,不会大规模发行的,似乎也就是三都才有,离了这几个天下雄城,别的地方就很少见了。”
“倒是听说有几家地方上的商队专门跟新声出版社签了合同,每月定期去取,跟随货物一起转运到远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