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人家注意到了排名第二的阮元琳。
更有心者,在心里边悄悄地算一算她的谱系,就知道她其实已经不能再算是宗亲了。
在这种条件下,居然还能上宗室榜,既说明她人才出色,也间接地说明,她的家门多半已经衰微。
要不是实在没钱,谁敢去占这点便宜?
只是这点小事,圣上都不在乎,他们何必多说?
且向来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许多人家便动了一点心思。
……
阮元琳下课回去,就见自家门前那条土路上全都是马蹄印。
推门进去,还没有见到人,她就先嗅到了一股经久不散的香料气味。
再定睛一看,院子里林林总总地摆着许多锦盒和布匹。
大概是因为太多了,甚至于没怎么规整,就在窗外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很多客人来过。
且还都是贵客。
阮元琳心神一荡,笑容满面地进去,就见她阿娘阮氏夫人坐在堂中,脸上同样荡漾着飘飘然的笑容。
母女碰面,四目相对。
阮元琳兴奋不已地过去,拉着她阿娘的手,赶忙问:“阿娘,其实之前吃糠咽菜的那些年,你之前都是在考验我,实际上你很有钱、很有钱,是不是?”
阮氏夫人:“……”
阮氏夫人木然地说:“……那倒不是,咱们是真的穷。”
“哎?”
阮元琳狐疑地看一眼院子里头堆成小山的东西,又试探着问:“阿娘,难道说,你其实不是外祖父的亲生女儿,而是某个大人物流落在外的女儿,今天你们终于相认了?!”
阮氏夫人:“……”
阮氏夫人摇头:“那倒也不是。”
阮元琳想了想,又猜:“难道我的生父不是那个跑了的赘婿,而是一个大人物?”
阮氏夫人颇觉遗憾,但还是不得不说:“那倒也不是。”
阮元琳愕然不已,再一想,又说:“莫非阿娘你今天出去,因缘际会救起了某个贵人,攀上了高枝?”
阮氏夫人没再卖关子,麻利地抛出了正确答案:“傻孩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打从午后开始,这几间陋室就源源不断地开始有人登门拜访。
阮氏夫人起初诚惶诚恐,知道了缘由之后,翅膀马上就硬起来了。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的儿啊,咱们娘俩儿终于苦尽甘来了!”
又说:“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上门提亲吗?我的眼睛都要挑花了!”
阮氏夫人专门抽出来两份拜帖给女儿看:“这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小儿子——他阿耶可是从四品的官啊!”
阮元琳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听母亲如此言说,只觉得匪夷所思:“啊?太常寺卿家的儿子来求娶我?”
她茫然地看了看自家住的几间破房子,再茫然地看了看猪圈里养的三只鸡、一只鹅。
最开始的时候,她们家的猪圈里真的有猪。
后来一场猪瘟,让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她的赘婿阿耶连夜跑路,她们娘俩到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没还完……
还是国子学的陶祭酒怜惜她的人才,破格录取,还给她继续申报了宗室的身份,这才能入读国子学的。
现下忽然间听说有个从四品大员替自己的儿子来向她提亲?
这都是为了什么?
阮氏夫人笑眯眯地把事情原委讲了:“我都说了啊,是你自己争气,才有这个结果。”
末了,又说:“媒人说了,咱们家要是应承了,定礼都给三千两呢!”
这些年阮氏母女被欠下的债压得喘不过气来,可现下对方出手就是三千两,这还只是定礼呢!
阮元琳听到这里,发热的头脑霎时间冷了下来:“从四品大员又不是傻子,要是我身上没有他看中的好处,他会舍得这么下本儿?”
她说:“别急,观望观望再说!”
……
披香殿。
德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其实已经超过了入选名单的年龄……
霎时间悲从中来。
她原本还盘算着贿赂一下几个小孩儿,让他们稍微往后拖延一下进度,等她参加完那场考试之后再统计外戚这边的数据呢!
圣上下朝回去,就看爱妃瘫软在榻上,双目无神,满脸凄迷。
她穿一身蔷薇粉色的衣裙,好像是一块绝望的草莓小蛋糕。
他轻轻“咦?”了一声,踱步过去,伸手捏了捏爱妃的脸颊:“夏侯博士这是怎么啦?一点精神都没有。”
德妃转动一下眼珠,怏怏地看着他,有气无力地道:“你怎么也没有提醒我呢?我已经超过入选的年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