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夫人也觉唏嘘:“可不是?荀夫人也儿孙绕膝了。”
她低声同阮仁燧讲述了侍从先前没有说过荀家过往:“荀侍郎和德庆侯府那位世子夫人的母亲,是沂王府的县主。”
“天后刚开始摄政时,沂王悖逆,被夺爵处死,因荀相公是天后的心腹,顾全他的情面,便没有牵连出嫁女,但县主也因为父兄被杀而忧愤成疾,卧床不起。”
“后来县主病笃,命不久矣,便叫人去请荀相公来说话,病榻上央求他顾惜三个小儿女,来日若是续娶,也不要再娶高门女,以免三个孩子在继母手底下受磋磨……”
阮仁燧听得了然:“如今的这位荀夫人,出身不高,是不是?”
“是啊,”屈夫人叹了口气:“毕竟是结发夫妻,文官门庭往往又重长子,荀相公有所顾虑,所以续娶了从六品国子学博士的女儿为继室夫人。”
她说了句许多人没法说的公道话:“县主临终遗言,固然是一片慈母心怀,可是也把后来的继室夫人给架了起来,荀夫人嫁进了荀家,便很难做。”
从六品官的女儿做了宰相夫人,一边是年长自己那么多的丈夫,另一边是原配夫人留下来的三个孩子。
最年长的那个都十四、五岁了……
最小的那个恰恰又是个女孩子,从小被骄纵着,因为母亲的亡故和外祖家的变故而对父亲仇恨不已。
只是她平日里见不到荀相公,就只能把心里的怨恨发泄到继母身上。
年轻的荀夫人能如何呢?
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她,县主临终前留下的遗言在后边抽打着她。
但凡有一点做不好的地方,继母就是恶毒,就是看不惯原配留下来的孩子,种种说辞就要涌上前来了。
那时候荀老夫人尚在,又是个很难缠的婆婆。
县主因母家的变故而与荀相公决裂,荀老夫人便觉得这个儿媳妇太不懂事,刚嫁进门的时候骄纵,到了现在,也不深明大义。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宠爱县主生下的三个孩子,孙子总是亲孙子嘛。
等县主亡故之后,从前再多的不好也都淡去,剩下的全都只有好处了。
再看新儿媳妇,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合心意。
她熬了一辈子,才熬到儿子出人头地,可这个年轻的儿媳妇还不到二十岁,居然就成了宰相夫人!
前儿媳妇好歹是亲王之女,皇室血脉,可现在这个,她只是一个芝麻官儿的女儿啊!
阮仁燧听得默然,又问屈夫人:“那荀夫人的女儿,又是为什么改姓徐的呢?”
屈夫人十分讶异:“什么,她改姓徐了?”
紧接着又轻轻摇头:“殿下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那边屈大夫已经将整份公文看完:“荀相公在朝中时,做事面面俱到,处处条理,就是家中儿女,实在教养得不好,横行霸道,不修口舌。”
他说:“叫他们吃个教训,也是好事,再继续放任下去,兴许会惹出更大的事情来。”
阮仁燧看他神色感慨不已,似乎是有感而发,不免觉得稀奇:“您好像早就有所听闻?”
屈大夫叹一口气,深深看他一眼:“听说先前在费家和韩王府,这位世子夫人已经同殿下生过两回龃龉了?”
阮仁燧嘿嘿一笑:“是呢!”
屈大夫便再叹口气:“就是前不久的事情,德庆侯府的长孙女同颍川侯府的世孙订亲,正式下定,几家人聚在一起吃酒,世子夫人说了些很不得体的话。”
嗯?
有瓜!
阮仁燧马上就竖起了小耳朵:“她说什么啦?”
……
宴席设在了德庆侯府。
侯府是周氏的大宗,中书令周文成又是牵线搭桥的媒人,事情既成,必然是要去饮酒的。
除他之外,颍川侯府作为婚姻的另一方,当然也是要参与的。
再之后便是颍川侯世孙的外家,英国公府的人了。
三姓四家,齐聚一处,当真是群贤毕至,高朋满座。
周文成私底下叮嘱夫人隋氏:“咱们家跟世孙结亲,并不意味着就要跟唐氏夫人结怨,说到底,那母子俩都是颍川侯府的人不是?”
“太常寺承认唐氏夫人是世孙的母亲,那行事上就得把人家当成母子俩来看待,你也说说侄媳妇,别像之前似的那么口无遮拦了。”
隋氏夫人看了丈夫一眼,欲言又止。
周文成有所不解:“怎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隋氏夫人叹口气,同丈夫道:“我只能尽力而为,要是劝不住,你可不能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