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和大公主听得脸色灰败,有心求情,偏偏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脱身呢,怎么救小时姐姐?
两个小孩一筹莫展,朱皇后亦是无言。
德妃在旁心焦不已地听了会儿,再觑着圣上的神色,忽地心头一动。
她咬了下嘴唇,轻轻叫了声:“陛下……”
圣上一抬手,断然地止住了她的话头:“如若你想给他们说情的话,还是免开尊口!”
德妃却摇了摇头,效仿圣上方才的说辞,徐徐地说:“我不是想给他们说情,也不想去深究管尚书的事情,只是想从我的角度说一说我的看法。”
圣上抬了下眉,看她一看,淡淡地道:“讲。”
德妃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切开了一个全新的视角:“陛下为什么要让两个孩子出宫去读书呢?”
圣上与朱皇后俱是一愣。
就听德妃娓娓道:“你不是说,是不希望他们生于深宫富贵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只能看见巍峨华丽的宫廷吗?”
德妃尝试着用写书的方式,去构思自己的言辞:“陛下不要把管夫人当成管夫人,也不要把管尚书当成管尚书,还有狄小娘子、郭小娘子,她们都是这两个孩子离开宫廷之后遇见的最最普通、最最平凡的人,仅仅如此罢了。”
“两个孩子遵从陛下的意思出宫读书了,也的的确确地见到了与宫内不同的世界,并且因此做出了自己的抉择和判断,践行了自己的理念,这不就是陛下一开始送他们出宫读书所希望的吗?”
德妃说:“陛下的做法很成功,也的确见效了啊,为什么现在却反而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呢?”
“是因为两个孩子做出的事情并不符合陛下的预期吗?”
“如果陛下早就预设好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为什么不直接省去这个步骤,直接灌输给他们呢?”
“因为听到并不等于懂得,懂得也并不意味可以做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德妃温声细语地剖析着整件事情:“陛下生气的地方,在于两个孩子瞒着长辈对一位尚书进行了处置,陛下觉得这是越矩,因为‘尚书’两个字很重。”
“可是反过来想想,区区一个尚书,却历练了两位皇嗣,让他们看到了宫内看不到的东西,领悟到了从前不明白的事情,又何尝不是大赚特赚?”
圣上听得怔住,一时无言。
朱皇后更如同第一次见到德妃似的,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阮仁燧和大公主已经惊呆了,嘴巴张着,满脸崇敬地看着她!
德妃看他们都不说话,不禁有些忐忑。
她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迟疑着道:“难道我讲的不对?”
她心想:明明挺有道理的啊!
还掺杂了几个比较高端的词汇……
朱皇后下意识道:“不,不是……”
圣上眸光倏然间亮了一亮,深深看德妃一眼,话却是对着两个孩子说的:“德妃方才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阮仁燧跟大公主排排队站好,一起点头:“嗯。”
“那就给我一个将此事轻轻放下的理由。”
圣上目光落在他们俩的头顶,慢慢地说:“让我听听,你们俩从这件事上都学到了什么。”
阮仁燧:“……”
好熟悉的考校感。
好烦!
大公主脸上则是露出了思忖的表情。
几瞬之后,她脆生生地开口叫了声:“阿耶。”
圣上好整以暇地看了过去。
大公主就问他:“阿耶,你觉得小时女官是聪明人吗?”
圣上点了点头:“是。”
大公主又问:“那朱娘娘、德娘娘,公孙娘子,还有帮岁岁把那颗药丸喂给管尚书的那个人呢?”
阮仁燧在心里边悄咪咪地给大姐姐打了个补丁:其实帮我把药丸喂给管尚书的不是人……
圣上则是又点了点头:“是。”
大公主就说:“她们都是聪明又善良的人,从前都跟管夫人和狄小娘子、郭小娘子素昧平生,她们现在为什么要帮我和岁岁说话,亦或者做事呢?”
圣上脸上和煦一点,问她:“为什么呢?”
“这其实就是我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杜太太讲过的一节课啊。”
大公主目光明亮,震声说:“因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你去做好事,自然而然地就会有人汇聚到你的身边,但如果你做的是坏事,所有人都会远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