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邀恩的意思。
可如若你对圣上没有用处……
那他可能永远都懒得去分给你视线的一瞥。
譬如说田美人。
朱皇后心下叹息,斟酌之后,笑着将话题转到了田美人身上:“也是赶得巧了,李夫人的产期,刚好跟田美人的预产期撞在了一起……”
略微顿了顿,又委婉地劝说一句:“陛下这回下令下得太急了,多少修饰一些也好啊,忽然间点了程太医出去,也难怪田美人觉得委屈了。”
圣上原本心情还很不错,听到这里,却有点不耐烦了:“让程太医出宫去怎么了,宫里边难道就没有别的太医了?”
他撇了撇嘴:“不是还有好几个在那儿守着她吗?”
朱皇后知道田美人因先前的许多琐碎动作,失爱于上,但圣上如此毫不掩饰地表露厌恶之情,不免还是令她心惊。
她默然几瞬,终于还是柔声说:“田美人从前行事,的确有些不妥当,但是该罚的也都罚了,那就过去了。她毕竟是皇嗣的母亲,也请陛下略微多宽待她几分……”
“我难道还不够宽待她?”
圣上冷笑了一声:“她这美人做得这么不如意,不如再回头去做奉茶宫人好了!”
朱皇后听得心绪复杂。
这就是圣上性情当中很重要的另一部分组成了。
对待亲厚的人,他很宽宏。
只要对方有一点可取之处,骄纵也好,狂妄也罢,哪怕是对待他不够恭敬,失了礼数,他也能迅速将其淡忘,继续恩待对方。
从前圣上偏颇承恩公,御史大夫屈君平几次上疏,说得极其尖锐。
盛怒之时甚至把手里的笏板朝圣上砸过去了,最后圣上也只是一笑了之。
但田美人不一样,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都没过去。
现下圣上便冷笑着数给她听:“她从前仗着身孕,截贤妃的胡,有没有这回事?”
“在外命妇面前,说德妃的是非,有没有这回事?”
“不知分寸,把内宫的时候闹到千秋宫去,最后太后娘娘叫人给我传话,有没有这回事?”
“之前撵了齐才人出宫,她难道就是全然无辜?只是因为她有身孕,最后也轻轻放下了——我还不够宽待她吗?”
圣上嗤笑道:“她想怎么样,全天下的人都围着她转?她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别说这种赌气的话——罢了罢了。”
朱皇后轻叹口气:“咱们不说这事儿了,行不行?”
圣上敬重朱皇后,见她如此言说,也没再讲什么。
这时候外头宋大监在外边求见,语气听起来有点急切:“陛下?前头有事情来报……”
圣上淡淡地道了句:“进来回话。”
门扉吱呀一声开了,宋大监领着一个内侍走了进来。
躬身行礼之后,毕恭毕敬道:“陛下,外头有人来报,刑部的管尚书忽发急病,晕厥过去,怕是得告假几日了……”
圣上听得讶然:“怎么回事儿?白天还好好的呢!”
朱皇后在旁,倒是多说了一句:“先前听说管夫人重病,这会儿又轮到管尚书了?”
圣上惊了一下:“管夫人重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朱皇后便简略地提了一嘴。
圣上不由得皱起眉来:“管家的风水还真是有点邪门儿。”
他叹口气,吩咐下去:“找个太医上门看看,再去中朝,请一位学士过去走一趟,看管家有无蹊跷之处……”
侍从应声而去。
……
圣上没在凤仪宫久留,用过饭之后,就往崇勋殿去了。
才刚坐下,就有人来禀:“陛下,中朝的小梁学士求见。”
圣上初听微怔,旋即反应过来:“是她往管家去走这一趟的?”
亲信应了声:“是。”
圣上便点点头:“叫她进来吧。”
如是过了片刻功夫,宋大监守在门边,便见一道深紫色的影子往殿前来了。
再定睛一瞧,这位年轻的学士臂间还立着一抹白——是凤花台。
宋大监知道,所谓“小梁学士”中的“小”字,并不是因为这位学士年轻,而是作为年岁上的一种区分。
梁学士指的是安国公与武安大长公主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安国公府唯一的男嗣。
而小梁学士指的则是梁学士的妹妹,与太后宫里那位小梁娘子一母同胞的梁三娘子。
论血缘的话,她们都是圣上嫡亲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