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夫人有姑姐,也有妯娌,明白内内外外的难处。
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看得百感交集:“今天来吃饭的几个人当中,要说出身,费氏夫人是最好的。可现下回头再看,还真是叫人唏嘘。”
夏侯夫人怕他们俩误会,还补了一句:“不是说费氏夫人不好,就是觉得——单看气度和说话时候的神态,就知道霍少监和谭郎中在家里是当家做主的那个人。”
依照费氏夫人的能力,当年若是投身仕途,未必就比这两位差,可是开局差了一步,以后全都落下了。
德妃明白母亲的意思,也是叹息:“现在再去掉头,也不算晚。”
原本还想冷嘲热讽几句的——费家的家风可比夏侯家好多了,费氏夫人都落得如此,你还总催着夭夭出嫁!
只是在看母亲此时此刻的神色,怕也有些了悟,索性便咽下去不提了。
德妃还有点小小的犹豫和意动。
当年没通过的考试,要不要找时间再试一次?
她现在可是比肩嘉贞姐姐的大才女了呢!
……
夏侯家前脚把条子送出去,约莫傍晚时分,姚家太太便登门来了。
谭郎中娶的夫婿,便是豪商姚家出身。
姚太太约莫四十来岁,见人先带三分笑,十分和气:“来给您老人家请安,您可别嫌我叨扰。”
夏侯夫人叫看茶:“怎么会?”
你来我往地说了一会儿话,吹捧了夏侯夫人好一阵子,姚太太就很识趣儿地告辞了。
等她走了,夏侯夫人两眼发光,第一时间叫人把她送的节礼拿过来点点,迫不及待道:“给了多少钱?!”
德妃在后头听见,就很无语:“钱都已经到咱们家了,还能飞了?”
说夏侯夫人:“阿娘,你矜持点行不行啊!”
依姚太太的身份,是没资格见德妃的,她也懒得来赶这个热闹,但是她养的那个冤种好奇啊!
这会儿她才刚说完,阮仁燧就乐颠颠地凑过去了:“所以到底给了多少钱啊?!”
德妃:“……”
夏侯夫人叫女儿给教训了,也不高兴,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是,我庸俗,我市侩,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不要钱!”
又愤愤道:“知道的我是你娘,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娘呢!”
德妃:“……”
阮仁燧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话听起来好熟悉啊阿娘,你有什么感觉吗?
真可惜,为了他的人身健康着想,他没敢说!
那边夏侯夫人把这话说完,就自己捧着姚太太送来的那只木匣,领着外孙出去了:“走,不在她面前数钱,这铜臭气太重,别把尊贵的德妃娘娘给熏着了。”
阮仁燧就跟条小尾巴似的,颠颠地紧跟着出去了。
德妃:“……”
外头夏侯夫人打开木匣,瞧见里边那一摞银票,整张脸瞬间容光焕发。
她兴奋不已地开始数钱。
很少有人在数钱的时候能够控制住不露出笑容来。
夏侯夫人数得特别高兴,五千两的面额,二十张。
十万两。
夏侯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二话不说,先给外孙塞了两张:“岁岁,拿去花!”
阮仁燧知道这是她的一番好意,也不推辞,笑眯眯地收下,卷一卷,放进了自己的小口袋里:“谢谢外祖母!”
德妃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动静,就在屋里伸着脖子,问他们俩:“到底给了多少啊?”
夏侯夫人就阴阳怪气地说:“钱都已经到咱们家了,还能飞了?”
又说:“娘娘,你矜持点行不行?!”
德妃:“……”
德妃给阴阳得恼了:“差不多得了,怎么这么记仇呢!”
娘俩儿这会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结果到了降福节结束,要分开的时候,还是哭了。
外头仪仗在等,德妃也重新更衣,预备着要回宫。
夏侯夫人就流着眼泪,说:“怎么这么快啊……”
德妃带着哭腔说她:“真是的,又不是见不到了,你哭什么呀!”
夏侯夫人就不忍心再看女儿了,蹲下身来,叮嘱外孙:“岁岁,回去好好念书,听你阿娘的话,知不知道?”
末了,摸了摸他的头:“以后有空了,再来看外祖母!”
阮仁燧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又把自己给夏侯夫人准备的礼物——一个好大的信封交给她:“这是我画的画,等我走了,外祖母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
夏侯夫人哽咽着应了声:“嗳,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