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那一日,帝后都要率领宗室、勋贵、百官和内外命妇前往高皇帝庙祭拜,而后施宴群臣。
免除逢灾之地的赋税和徭役,赐天下年满六十男女酒肉,未满六岁男女孩童粮布。
能走到最里边去拜谒高皇帝的,只有帝后和被看重的皇嗣,而这个“看重”本身所蕴含的意味,就很耐人寻味。
宫里边的孩子,满了三岁才算是初步立住了。
前两年,大公主三岁之后,太常寺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现下皇长子也满了三岁,却要正式地就此事上疏天子……
这本身就是一种倾向了。
德妃有所会意,也领受了狄夫人的人情,当下拉着她的手,笑吟吟道:“夫人的一番心意,我都记在心里。”
狄夫人毕恭毕敬道:“能为娘娘和皇长子效犬马之劳,是我们的福分。”
德妃叫人好生地送了狄夫人出去,自己手撑着额头,盘算起来。
高皇帝的生日是五月二十一,还有二十多天呢……
给岁岁来个突击,叫他好好表现,讨他阿耶的欢心——这完全来得及嘛!
我在内庭里给陛下吹吹枕边风,外边还有太常寺呼应,岁岁自己又乖……
德妃美滋滋地心想: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
韩王从马车里爬出来,紧接着又伸手把阮仁燧给拽出来了。
老牌雇佣兵脸上的神情在经历了震惊、错愕、悲痛之后,终于绝望地呼唤了起来。
韩王一边锤车,一边撕心裂肺地喊:“小殿下——小殿下你没事儿吧?!”
阮仁燧瘫在地上,像个喷泉似的,“噗”一下,又吐出来一道血色飞剑。
他原地抽搐几下,看起来就像是要不行了似的,但还是身残志坚地喊出来一句即便是死了都要推开棺材叫嚷出来的口号:“大胆,我可是皇长子!”
说完,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回去。
圣上:“……”
王娘娘:“……”
王娘娘忍不住扭头去看圣上现在的表情。
圣上瞧着底下那一大一小,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韩王还在悲愤欲绝:“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创伤了皇嗣的贼人拿下!”
又抬起因为愤怒而通红的脸,怒指着后边那辆郑家的马车:“什么人敢在神都街头如此胡作非为?皇嗣若是有个万一,当心你们九族的脑袋!”
因为声调起得太高,中间还破了音。
像是只鸭子在怪叫。
阮仁燧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而又喷出来一点红色汁液。
韩王自己起初有点尴尬,见他笑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笑完又觉得这场景不对劲儿,赶紧低下头,跌坐在地上,借着衣袖遮掩脸上的笑。
阮仁燧笑得直抽抽,小声说:“给我也挡一挡!”
韩王就用袖子盖住他的脸,自己也低着头,一大一小一起闷笑起来。
阮仁燧欣慰不已地朝他伸手:“叔爷,很高兴你也喜欢搞事,并且有自己的见解。”
韩王从善如流地握住他的手:“同喜同喜!”
圣上:“……”
王娘娘:“……”
王娘娘默然良久,终于道:“韩王管那孩子叫‘小殿下’,那孩子又自称皇长子……”
圣上木然道:“……别问,求您了!”
王娘娘:“……”
……
郑夫人一向跋扈惯了,在外边儿横冲直撞,也就是先前在俊贤夫人那儿吃了个亏,这才稍有收敛。
结果今天事赶事儿,她急得头顶都要冒火星子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再去控制自己收敛?
才把前头马车给撞翻了,后脚她就焦灼不已地督促着车夫赶紧走:“几个穷酸罢了,不必理会,轧过去就是了!”
哪知道是李鬼遇见了李逵?
韩王府的侍从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下子就把他们给围住了。
郑家的人侍从当然也不是吃干饭的,见状不好,便待上前。
然而韩王府的人可没打算跟他们刀兵相见——能用身份来把人压服,打什么架啊?
身份往外一摆,郑家侍从们惊慌失措,不敢造次。
在神都城内跟一位亲王起了争执,还动了刀兵,这可是大事!
尤其还是己方这边儿不占理……
郑夫人忽然见一群人涌上来,原还有些茫然,紧接着就听人说前头被自己马车撞翻了的那辆简陋马车里爬出来一个韩王。
没过多久,韩王又从里边拽出来一个满脸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