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瞧一眼正院方向,冷笑了一声:“这事儿夫人说了不算,承恩公说了才算!”
承恩公会愿意屈就侯府庶女吗?
绝无可能!
淮安侯知道妻子李代桃僵的打算,见了李姨娘,不免要格外温存一些:“唉,这次的事儿,是委屈了阿满。”
他真情实意地承诺:“等她出嫁,我比照嫡长女的份例,再给她加三成嫁妆,一定把事情办得风风光光!”
李姨娘心想:这么厚重的嫁妆,到底是给我女儿的,还是用来收买承恩公,好叫他在圣上面前帮忙说话的?
心下嗤笑,她脸上一点都不显。
大吵大闹有用吗?
一点用都没有,还会触怒淮安侯夫妇!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学着将利益最大化,她看得很清楚,承恩公肯定不会愿意娶庶女而舍嫡女的。
李姨娘拉着淮安侯落座,神情关切,语气轻柔:“我不委屈,阿满也不委屈,能为侯爷分忧,是我们母女俩最大的福分!”
又温声细语地说:“夫人的脾气,有时候是急躁了点,您别生她的气,她这个人,是刀子嘴豆腐心……”
淮安侯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听她埋怨几句的准备,哪成想她居然如此善解人意?
跟正房那个不长脑子的泼妇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女下凡!
他颇觉患难见真情,思来想去,私底下给李姨娘贴补了几间铺子。
第二天就接到消息,承恩公拒绝娶董二娘子,就要嫡出的董三娘子!
淮安侯夫人当场破大防了,跟丈夫大闹了一场。
淮安侯对照着李姨娘母女俩的做法,就觉得对她很失望。
人家能为了我付出所有,毫无怨言,你怎么不行?!
没心肝的贱人!
淮安侯拍板决定,为了爵位,将董三娘子嫁给承恩公。
淮安侯夫人自然又是一场大闹。
然而当天平两侧分别是儿子跟女儿的时候,她终究还是屈服了。
只是从那以后,就格外地憎恶李姨娘和董二娘子。
不只是她,董三娘子亦是如此。
就搞得淮安侯很烦——你们俩能不能懂点事?
多跟李氏母女俩学学怎么做人!
月圆之夜,董二娘子的未婚夫依照神都风俗,使人给未婚妻送了一对儿磨合罗(娃娃),东西到了淮安侯府上,经了几回手。
等到了李姨娘房里,董二娘子打开一瞧,她还没说话,身后的侍女已经骇然惊呼一声!
李姨娘吓了一跳,在外间叫了声:“阿满?!”
董二娘子静静地瞧着盒子里的那对装扮得栩栩如生的布偶娃娃,轻笑着说了声:“阿娘,你放心吧,我没事儿。”
李姨娘近前一瞧,脸色微变。
那对娃娃身上的衣裳都被剪碎了,两只眼睛被抠掉,只留下两口黑洞,悄无声息地凝视着在注视它们的人。
李姨娘问:“这是谁送来的?”
还没等底下人回话,就听有人在窗外幽幽地叫了声:“阿满姐姐。”
是董三娘子过来了。
她伏在窗边,脸孔雪白,反衬得嘴唇像是血一样红。
董三娘子像只怨鬼一样,又叫了声:“阿满姐姐。”
她说:“我跟阿耶说,到时候我们俩定在同一天出嫁,阿耶答应了——我们俩姐妹一场,如是一来,也不算辜负了,是不是?”
她咯咯地笑着,令人毛骨悚然,也没等李姨娘和董二娘子言语,便转身走了。
李姨娘盯着她的背影,神色幽微。
她摆摆手,打发侍从们出去。
董二娘子轻轻将面前的盒子盖上,手掌落在上边,久久不动。
她眉头蹙着,若有所思:“阿娘,你说,阿耶他真的能保住淮安侯这个爵位吗?”
李姨娘听得脸色微变:“阿满,你的意思是……”
董二娘子从容地抛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连承恩公这样的烂绳子都想攀一攀,我觉得是没希望了。”
“既然是注定会失去的东西,何妨让我们再利用一下?”
董二娘子抬起头来,看着母亲,低声问:“我知道,您一直悄悄地使人接济被送到老家去的那位妹妹,是不是?”
……
御书房。
阮仁燧跟大公主今天一起上课,学的不是《诗经》,而是另一首诗。
授课的还是杜崇古。
他先说:“今年要教授的这首诗,出自《平蔡州三首》,这是其中的第二首,只有四句,课后作业就是把这首诗背下来。”
他说诗文名字的时候,姐弟俩都没什么感觉,然而等他念完第一句,两个小孩儿就不约而同地兴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