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向来都是个稳重端方的人,这会儿叫这小丫头拽着跑了几步,气息都有些乱了。
且她心里边也有点忐忑——难道真是自己来晚了?
可按照座钟上显示的时间,完全没理由迟到的啊……
娘俩儿火急火燎地过去,大公主可着急了,再一看所有人都在院子里,朱皇后也不见踪影,她又有点迷糊了。
到底是迟到了还是没迟到啊……
贤妃倒是明白过来,不是她们来晚了,是德妃来早了。
她目光不露痕迹地四下里一扫,就见齐才人脸颊仿佛有些肿,神色惶惶。
她若有所思。
这档口有女官过来传话:“皇后娘娘到。”
众人纷纷整顿衣冠,依照身份进入正殿,往自己的位置处去,待到朱皇后驾到,又纷纷福身行礼。
朱皇后往上首处坐定,言笑晏晏,叫她们起身:“都坐吧。”
宫里边的事情,无非也就是那些,简单谈一谈近来发生的事情,讲一讲不久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也就结了。
贤妃留了一点心神给齐才人,果然见她将头抬得比平日要高,刻意露出自己有些红肿的脸孔来,想要叫朱皇后看见。
贤妃能注意到,座次更高的朱皇后一定也能看见,只是她恍若未见,从头到尾都没问过。
朱皇后不问,齐才人当然不敢当着德妃的面大喇喇地告状,也只能暂且忍了,想着等请安散了的时候私下再去回禀。
又忍不住偷偷去看田美人。
她位卑言轻,不敢吭声,但田美人不一样呀!
她怀着皇嗣,若是肯说话,皇后娘娘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德妃都说了,等她生完孩子要去抽她四记耳光,这她都能忍下来吗?
只是叫齐才人失望了,从头到尾她看了田美人好多次,有几次甚至于都对上了视线,但是田美人却毫无反应……
她心里有种微妙的愤怒。
田氏真是没用,有了皇嗣还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她哪里知道经过上回在建章宫的事情之后,田美人就怕了朱皇后?
前一回事情涉及到德妃,朱皇后没有帮她,这一回难道就会帮她?
田美人不相信朱皇后,所以她不会吭声。
贤妃将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心下已然有了猜测,只是对于她们所思所想的最终结果嘛……
她实在不甚乐观。
贤妃想到这儿,又扭头去看德妃。
德妃压根都没分心思给底下的人,正低着头瞧自己水葱似的指甲,等请安散了,也没停留,马上就领着儿子,像只华丽又骄傲的孔雀一样,趾高气扬地走了。
贤妃心想:这倒真是很德妃。
她也领着女儿走了。
底下的妃嫔们恭送了她们,各自散去,贤妃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回头,果然见齐才人往内殿去了。
她为之摇头,轻叹口气,也离开了。
……
朱皇后看着面前涕泪涟涟的齐才人,只觉得无奈:“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齐才人抽泣着说:“皇后娘娘,妾身说句大胆的话,您还在呢,怎么也轮不着德妃娘娘越俎代庖啊!”
“她叫人当众打了妾身还不肯罢休,说要叫妾身连着吃一个月的猪脑,还特意说了,不准加任何佐料,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又委委屈屈地说:“妾身也就罢了,田姐姐还怀着皇嗣呢,她也那么不客气,说等皇嗣出生,还要去打田姐姐呢……”
朱皇后就问她:“是德妃让你在宫道上取笑她和皇长子的吗?”
齐才人的哭声随之一滞,神色也变了。
朱皇后揉着太阳穴,说:“你想呈口舌之快,去说上位者的是非,结果叫人当场撞上,德妃要收拾你们,这不是很正常?怎么,你们事先不知道德妃的性情?”
齐才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您……”
朱皇后很平静地问:“我怎么了?”
齐才人嘴唇张开,神色错愕,好半晌过去,才失望地道:“可这不公平!”
她说:“即便妾身与田姐姐真的有错,也该按照宫规处置——叫人吃不加佐料的猪脑,还当众掌嘴,宫规里可没这条!”
齐才人愤愤道:“妾身不服!”
“不服就忍着!”
朱皇后没好气道:“实在忍不了就想办法推翻皇宫的规矩——推翻不了的话,再给我缩回来老老实实地忍着!”
“公平公平,哪有那么多公平?!”
她说:“德妃之父被问罪之前,德妃在内宫里对我不敬过多少次?难道宫规里还有皇后须得忍让妃嫔这一条?皇后都会有不得不忍受的委屈,何况是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