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在窗外呜咽的风声中,陈树净继续道:“我爸妈以前总吵架。”
“我从小就害怕,因为他们每次吵架,我都会挨饿。”
……
裴念慢慢从她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陈树净的父亲和母亲,过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不住一个房间。
“他们夫妻感情不好,一个爱赌,一个滥用,生了我之后,每天入不敷出,全靠爷爷奶奶的接济过日子,我小时候总在外婆家和奶奶家两边轮流住,在外人口中,他们就是好吃懒做的两口子。”
“我很小的时候,他们为了钱的事总吵架,加上收入支撑不起开销,后来我爸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做梦都想要挣大钱,干脆拿了家里值钱的东西跑路,家里就只剩我和妈妈了。”
“当时我爸抛下这个家,走的时候,把最不值钱的我留给了我妈,谁都不想要我。”
她语气很平静,像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话。
裴念皱了下眉。
“后来有一次,我妈在雨天把我一个人放在公园,说是要跟我玩捉迷藏,那天没有今天雨大,但是风很冷,我在公园里等了很久很久,害怕自己快要冻死了,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
陈树净顿了顿,“等我闭着眼睛数到记不得数字是几的时候,她却又出现了,哭着骂骂咧咧地跑来把我带回家,说了一通骂人的话。”
“大部分我都记不得了,但我记得她强调了很多遍,要我必须好好读书以后赚大钱,一定要报答她。”
“我说我会的。”
少年沉默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陈树净继续说:“我小时候其实不姓陈,我随爸爸姓。”
“后来他抛下这个家走了,妈妈就带我改了姓,让我随外婆姓。”陈树净顿了顿,“她说这样的话,外婆手里的钱都会留给我,会对我们母女好。”
“但其实外婆也没什么钱的,她年纪很大了,靠种地赚钱很辛苦。”
“……有时候我也想过,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陈树净轻轻眨了下眼:“我像个烫手山芋,在这个家被踢来踢去。”
“谁都不想捡。”
“……”
裴念想安慰她,可她却没有哭。
女孩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用淡淡的声音叙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甚至是轻松的,好像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不过怎么说呢……”
她笑笑:“我妈虽然总说我是赔钱货,会嫌弃我年纪小挣不了钱,但她还是固执守旧,一边骂我一边把我养到了十八岁。我的一切都是她给我的,我可能会无视她的不合理要求,但我不能真的不管她。”
“……”
廉价的,沉重的,痛苦的。
带伤疤的血缘亲情。
这样复杂的家庭,裴念只觉得压抑。
“……你就*因为她那次没有丢下你,所以要管她。”
少年声音忽然间有点哑,像压抑着什么,“那以后我管你,你也管我行吗?”
陈树净怔神片刻,忽然抬头看向他。
他垂下眸,缓声说:“外面雨大,不要出门了。”
“我……”
她张口要拒绝,裴念打断了她:“别去好吗?”
陈树净一愣,“可是……”
“这天气太危险了,不安全。”他说,“还有,下午的时候,我找人查了那个给你发消息的电话。”
“刚才得到结果了,手机开户人姓梁。”
“梁……”
陈树净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那个叫梁倾的男人。
她有些颤抖地拿起手机,又一次回拨了那个电话。
那头始终是忙音,无人接听。
-
一直到深夜十点半,那通电话才重新拨过来。
刚一接通,就听到电话那头的女人带着怒音,是叶佟。
“陈树净,这都几点了你还没来!我就是这么养你的吗?!”
陈树净愣了愣,急忙道:“妈,你没事……?”
“我当然有事!我快被那些追债的弄死了!”女人不可抑止地愤怒,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说。
“……妈,你为什么会需要二十万这么多?”
陈树净听到“追债”二字,看了裴念一眼,开了免提,和他一起听电话。
叶佟被这样问,有些心虚:“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给我钱就……”
“妈!”陈树净抬高音量。
女人沉默了会儿,还是选择了坦白,毕竟她还想着靠陈树净,语气讪讪道:“我也不想的,那不是没办法吗,还不是梁倾那家伙赌运差,又害我输……”
梁倾,梁倾,又是梁倾。
陈树净仿佛被打了一闷棍,疲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