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娘子看了,心中甚为欣慰。
而爷们儿在桌上能聊些什么呢?无非就是吹些牛,说说官家又颁布了什么新律令,再谈谈朝廷局势,或是哪位商贾背后那些个腌臜事儿。
这不,近来就发生了一件大事——钟家贩卖私盐。
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还有管家勾结之嫌疑,可赵知州还就没事儿,就钟家当家的下了狱。
这不,这些个爷们儿就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起这赵知州的手段来了,还有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整件事的始末。
一人伸出食指重重点在桌上,佝着背小声道:“要我说啊这事儿还真是少不得赵大公子啊,这赵大公子可是出了力的。”
“是啊,别看人以前风流,如今做起正事来也毫不含糊。他自浪子回头以来就没有科考的打算,反而对从商趣味甚浓,如此倒是闯出了些名堂。”一人接着道。
另一人又插嘴道:“话说这赵大公子也是好手段,利用自己商贾的身份是找了钟家当家的许多罪证来。他们先是以别的名堂将其下狱,再在他认罪的紧要关头说查出了他贩卖私盐的证据,也不给其辩白的机会,这人就只有被砍头的份儿了……”
祁陌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听闻来的这些个东西,但大多该都是真的,现今没甚过去记忆的他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好手段!
这事儿讲究的就是个快狠准!
赵炳成还真的做到了。
冯管事做事是个周到的,想着吃完晚饭大伙儿还要回家也就较平日里更早开饭,本来戚若和祁陌是打算吃过午饭就回去的也只好留待到了这会子。
可戚若没想到这会子走也被冯娘子拦下了。
“姐姐,妹子以后再来看你可好?”
两人相认了,自也不喊那劳什子的嫂子了。
冯娘子笑着白了戚若一眼,嗔道:“谁在留你啊,是有个东西要给你。”
戚若就见她慢慢敛了嘴边笑意,轻声道:“是你娘亲的,媚姐在我走的时候,就是你媚姨,托人送给我的……”
戚若握着冯娘子的手愈发紧了,就听冯娘子哽咽着又道:“说是你娘亲一直宝贝着的东西,要是……要是还能瞧见你……见你过得不幸福,就给你。若是你忘了,就不给你了……”
“我想来想去,虽说你过得幸福了,但你也都记着呢,给你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戚若没想到自家娘亲还留着东西,当时她母亲生了很重的病,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她送到戚家,没成想那一别就是永别,那时的殷殷叮嘱成了遗言,如今连祭拜也只能随意找个地儿烧纸。
只因着官妓是不能留下尸骨的,只能火葬。而她娘亲更是连骨灰都是不愿留的。
祁陌上前揽着了戚若的腰,安抚道:“没事的,岳母定在天上瞧着呢,见你如今成为了远近驰名的大夫、救死扶伤,定然也是开心的。”
冯管事也在一旁帮腔道:“对啊,见你们过得好,她定然也是高兴的。”
他又看向了冯娘子,温声道:“你不是要去拿东西给戚若妹子吗?别伤心了,去拿吧。”
冯娘子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拉着戚若又进了自己住的屋子。
她从自己的柜子深处拿出了个长长的匣子,足见她的爱重。
戚若定了定心神,红着眼眶将长匣子接了过来,但她没有打开,而是抱在了怀里。
“我想……回去好好看看。”
冯娘子重重点了点头,也没再留两人。
两人从冯家出来时天已被泛染成了烟青色,街上小贩都在收拾着东西,大家都着急着回家了。
祁陌看着双手紧紧抱着长匣子的戚若,掀了掀嘴唇,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
两人就这样静静走着,直到回了家戚若才开口同王大娘和林大夫打了声招呼。
王大娘向来心细,一眼看出戚若的不对劲儿,立时抬头给祁陌使了个眼色,见祁陌摇了摇头才没有多问,只叫两人早些歇息。
到得屋内,祁陌终于开口了:“你先在坐会儿,我去灶房提热水来,好生洗个热水澡。”
话罢他便要出门去,却是被人扯住了衣衫。
他回头,就见戚若低着头道:“陪陪我吧。”
祁陌的心是软得一塌糊涂,将人拉到凳子上坐好,宠溺道:“好,我陪着你,什么时候都陪着你。”
戚若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看着祁陌,半晌,才认真道:“这是你说的。”
祁陌重重点了点头:“我说的,既是我说的我便会兑现我的承诺。”
我从不轻易承诺。
祁陌有些恍惚,不知为何自己心头突然浮现了这么一句话,可不过一瞬他便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