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南秋周末送给阿初一本当年最新版的全新新华字典,另外还有一套四本装的精装《辞源》。阿初看到封底一千二百元的标价吓了一跳,银南秋说阿初和银河每人一套,一折买的,知识无价。她还告诉阿初,你想买字典才不是虚荣,千万不要因为芝麻大点的小事儿否定自己,你作为一个孩子能主动提出买字典这种工具书辅助学习本身已经很了不起。
阿初当年因为字典事件意外闯入了银南秋的视线,那个嘴巴比刀还锋利的女人总是拍着大腿在阿初面前夸张的演戏。
“阿姨可真是个粗心鬼,银河的衣服又买大了,打折的东西退不回去,阿初你不嫌弃的话拿回去穿。”
“银河这家伙又挑食,阿初你来吃掉这个鸡腿给她做个示范,粒粒皆辛苦,浪费粮食可耻……”
……
“阿初,你那个死鬼后爹又打你了?今晚你叔没在家,你过来和银河一起给阿姨作伴吧,明天老娘拿刀去你家劈了那个狗杂碎……”
“阿初,我明年想带银河搬回青城老家,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阿姨巴不得家里多一个小棉袄……”
“阿初,阿姨有钱,养得起两个小孩,银河有的你也会有。”
“阿姨,不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在云城还有家人。”
那天晚上银南秋左边搂着银河,右边搂着阿初沉沉入睡,银南秋不知道阿初肩头有伤,手搭在阿初受伤的地方,阿初忍着痛没有吭声,她怕一吭声,银南秋便会将那双温热的手挪走,那可是阿初梦想之中妈妈的手。
第22章
“阿初,那天妈妈酒醉时告诉我一个巨大的秘密,妈妈说我俩其实来自另一个平行时空,我们此行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你,我曾在未来答应过要带你逃离苦海,你将成为我要从过去带走的唯一行李。”银河坐在院子里和阿初一起看天幕中的星河。
“银河,你最近是不是科幻小说看得太多?每天都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天外来客,什么远古棺椁,什么水晶头骨,什么玛雅文明……你的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些什么乱七糟八的东西?”阿初爱怜地揉了揉银河软软的头发。
“妈妈说的,又不是我说的……”银河委屈地低下头撇了撇嘴。
“好吧,好吧,妈妈说醉话,不怪你,不怪你……”阿初像哄孩子似的把银河搂在怀中安抚,她永远不会责备银河天马行空,银河这样被娇惯长大的孩子拥有一辈子任性的权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或许就是为了体验被爱,体验关怀。
“阿初,你长大想做什么样的人呢?”银河躺在阿初怀中看着璀璨的星河发问。
“我们云城的女孩从古至今只有一条路,小时候洗衣做饭,照看弟妹,大一点打工赚钱,结婚生子……如果运气好可以找个勤快点的丈夫,两人一起分担生活,如果运气不好就侍奉一个懒鬼,怀一堆孩子。”阿初向银河诉说她一眼可以看到尽头的人生。
“阿初会变得像镇上那些女人一样吗?”银河眼眸变得像丛林里迷途的小鹿一样湿漉漉。
“大概会吧,我们云城的女人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阿初给了银河一个悲观的回答,随后又打起精神问银河,“那你呢,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样的人?”
“我长大以后想做一个填词人,我想以银河为主题写一首歌,我的叔叔就是填词人,我收集了许多填词人的签名,我要给妈妈写歌,我要给你写歌……”银河谈及理想眼睛和天上的星斗一样明亮。
银河第一次自己写下歌词兴冲冲地跑来拿给阿初,她双手托着面颊眼巴巴地等待阿初表扬,两只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脚在椅子上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写歌词这种事就是要熬心血,要咬文嚼字,你瞧瞧你,同样的词语在一个段落里出现了三次,‘的地得 ’这种最起码的语文常识竟然也使用错。”阿初拿起笔把错误的地方用红笔圈好。
银河拿着那张被挑出好几处错误的歌词跑到河边大哭了一场,阿初一路追到河边看着银河缩着肩膀抽泣地可怜模样,陡然想起银家对银河向来都是鼓励式教育。
银南秋怕镇上老师嫌弃银河被家里养得太娇气,每逢年节便往老师家里送点心,送水果,老师们体谅她爱女心切在学校对银河也格外纵容。银河因为阿初的否定一生再也没提笔写过歌词,阿初原本以为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她从未想过自己挑错的举动会斩断银河的梦想。
那个孩子像玻璃制品一样透明易碎,阿初想和银南秋一样好好呵护她,如同呵护一个本来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的美好梦境,只可惜那个孩子最终还是摔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世人万千没有任何一个能阻止她的极速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