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看起来和林靖是同龄,可黄文英明显要比他们年轻一些。贺梅重新审视眼前这位白面书生:“祝你喜提状元身份。方便问下,你今年贵庚?”
黄文英摸摸鼻子:“年方二八,为考功名至今未曾婚配。”
同一天不同的人,居然可以说出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来。
再不知道自己和那老者在客栈“拉锯战”时,对方凑巧也在,贺梅就是真傻了。她到底没有忍住,啐他一口。亏她还以为真是正经偶遇,原来对方早就暗中观察到她的一言一行了。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苏起就是个不正经的,她就说看起来斯斯文文、循规蹈矩的黄文英怎么会和他是朋友,原来皮下竟是这样的人!眯眯眼的果然都是怪物!
贺梅哭笑不得:“真去进京赶考啊?”
黄文英点点头。
贺梅:“那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黄文英:“自然是赏味贺娘子所邀宴席之后。不然,纵使武秀入了考场,心里也是惦记的。”
贺梅:“那到时候我一定要给你做条鲤鱼。”
黄文英一副了悟的模样:“鱼跃龙门,贺娘子有心了。”
贺梅赞许不已:“不愧是肚里装满了墨水的人,我本意其实是取个……”
话说到一半,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大越朝可没有转发锦鲤祈求好运这种观念,只好悬崖勒马闭口不谈。
黄文英茫然不解:“嗯?”
贺梅打起马虎眼:“突然想起有些点心需要用到龙井茶叶,可惜时下虽然正当季节,可目前市面上所售卖的,还是去年的陈茶。”
黄文英眯起眼睛又是一笑:“在下恰有一位好友,祖上曾是江阴首富,家底之厚,可谓是膏腴连延,货泉流溢。他名下所继承的祖产就有茶山。”
贺梅迟疑:“你说的那位好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看黄文英但笑不语的模样,贺梅知道好茶的事情一定有了着落。可那座茶山的主人是不是他,或是真有那样一位友人,就不得而知了。
她抬头看一眼天色,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同黄文英聊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连忙同他道了声别。
黄文英看她正要走向的是草市所在之处,适才眼睛看向的却是小孤山的方位,喟叹:“瑾之真是好福气。”
贺梅急着去草市买菜,步履匆匆,因此并不知道两人分别后,黄文英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在草市买好食材,贺梅行至半路,天光便逐渐黯淡了下来。
待到她真正跨进院门的时候,天狼星已经在天空之上泛起明亮的光芒,点点繁星簇拥着弯弓似的峨眉月闪耀登场。
贺梅正要走去厨房做饭,却被双立叫住,“下午梅姐姐一直不在,先生便动手做了清粥小菜。”
她便把手中所提的食材妥善放好,转身进了餐厅。
林靖身穿月白色交领长衫,背后散着如墨似瀑的长发,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大汤匙,一板一眼地从砂钵中盛汤至碗满七分,一副居家贤夫的模样。
不禁令贺梅产生在外忙碌了一天事业的妻子回到家中,还有个皎如玉树临风前的俊俏丈夫等着对自己嘘寒问暖那种错觉。
昔日在大城市打拼,夜间的灯火辉煌繁多,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这个异乡客而留;今时在大越朝栖居,虽然小孤山暧暧不明,所处乡野,却有斯人洗手作羹汤,等她这个他世人归来共进晚餐。
贺梅心中熨贴无比,什么年方二八唇红齿白的玉面书生,会有林靖这个看似清冷实则温润的谪仙人物更招人疼?
“若是越过朝廷,直接去茶农山上舍些茶叶来,林靖你觉得可行吗?”她只想再做些新奇的食物出来,通通捧给他来尝。
林靖抬眉:“你认识茶农?”
他的话虽然简短,可贺梅还是从中听出了林靖的言外之意。她拢共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且她是个路痴,断然不可能是自己去找了茶山。她这样骤然发问,确实令人生疑。
贺梅:“是武秀同我说的……”
双立虽然平日很有礼貌,不会打断旁人言语。可此时是随和至极的贺梅在说话,因此便不受礼仪的束缚,急急出声寻问:“武秀?梅姐姐叫得也太亲密了些吧?你和黄先生什么时候关系这样好啦?”
贺梅只当是双立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连忙温声哄他,未曾察觉到林靖的眉心微蹙。
林靖提醒黏黏糊糊的两人:“粥要冷了。”
贺梅拉开桌子坐下,将注意力从双立身上重新转移到他身上,“你今天怎么没出门?”
林靖手握竹筷,正要夹菜,停顿了数息后:“……沐浴。”
双立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对贺梅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默默用起饭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