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豪放的作态映在林靖眼里,不止没有引起丝毫不悦,反而举箸将另外一条鸽子腿也撕下放进她的碗里。
苏起:“……”明明这顿饭吃起来还是贺梅正常发挥的水准,怎么他才吃了一会儿就莫名有些饱了呢。
待这顿饭用完,根本不等雨停,他向林靖借了把雨伞便立即请辞离去。此番行为,看起来就更像是专程来找贺梅蹭饭的了。
林靖洗完碗,接过贺梅递给来的帕子擦着手,“今日这雨,估计要下到深夜了。”
贺梅一头雾水,“下就下吧,又有什么关系?”
林靖抿抿唇,沉吟片刻,“天公不作美,今晚瑾之怕是要食言而肥,不能与梅梅共赴林中赏照夜清了。”
原来他刚才是为这个纠结?她昨天晚上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只要和他待在一起,看不看萤火虫又有什么关系?
窗外雨潺潺,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她刚来小孤山的那会儿,端得是清闲且自在。
一旦呆在下雨的小孤山,便很容易漠视时间,忘却凡俗。翌日一早,若非贺梅的生物钟起了作用,还真难以知晓今昔是为何时。
用过早饭后,唯恐自己沉浸在此地逍遥的氛围之中,耽误了回去食肆做生意。虽然心存不舍,贺梅还是打算动身回去竹竿巷。
疏雨滴落在浑圆的荷叶上,滴溜溜地打着银白的滚。寻仙湖中的鱼儿大张着嘴巴躲在其下,却又在白鹭迅猛扑来之时倏地下潜。
沉甸甸的稻谷压弯了禾苗,晶莹的水珠凝结在谷物的最底端,将落未落。不知是谁人将短笛横吹得欢快悠扬,引得水渠中的群蛙纷纷以声和鸣。过小桥,转幽巷,南风吹得青瓦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
半个时辰的路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尽头。
贺梅在食肆前的大伞下站定,“林晶晶你回去吧,路上慢些,至于晚上,我可能会回去,也可能不回去,你就不要特地等我,就当我不会回去好了。”
林靖长身玉立,巍然不动。
贺梅莞尔一笑,伸手抱了抱他,“知道了知道了,还是很瘦,我会尽可能多回去给你们做饭的。”
在林靖的注视下,她走进食肆,稍微停留一会儿后,这才重新探出头去,目送着他走远,却不期然在林靖转弯之时,和回眸的他隔着雨对视了一眼。
贺梅:“……”
别人都是“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她这却是“贺梅之心路人皆知”,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觊觎得明目张胆。
她咻地将头一缩,老老实实地该干什么便干什么。
一晃几日过去,被各式各样的原因绊住脚的贺梅情不自禁地握握拳头,“今晚!必须是今晚!今晚我就要回去!而且七夕食肆不做生意了,我给大家伙儿放假过节!”
惹得赵芸好笑不已,“你啊你……”
孙月快步走进厨房,“食肆来了个不太对劲的食客,点了盲选,贺娘子你可要亲自见见他?”
贺梅好奇问道,“还会有孙娘子你摸不准的食客?”
孙月:“这会儿还没到夕食时间,实在不行奴家替赵娘子备菜都可以,贺娘子最好还是同那位见上一见。”
她这番说辞,引得贺梅心生古怪,到底是什么样的食客,才使得善识人心的孙月这样说?还非得她亲自看看才能做菜?
贺梅:“备菜倒是不必,我跟你去会会他。”
她从小马扎上站起身来,用无患子搓洗净手上沾染的油脂,取腰间的帕子擦干,不慌不忙地跟在孙月身后,朝大堂走去。
掀开布帘,走进包厢,里面坐着个笑眯眯的清瘦女子,乍一看与常人无甚不同,可她的身上,却处处透着古怪。
贺梅很想皱眉,出于谨慎,逼自己舒缓开来。
“你是这店里的伙计?既然菜单有盲选一项,就定然能够做出对应的菜肴。这会儿你来,不会是告诉我做不了吧?”清瘦女子道。
她的嗓音干燥沙哑,虚浮无力,像是很久没有喝水吃饭了那般,透漏着浓浓的疲惫。
贺梅:“非也非也。客人您可有什么喜好?可有什么忌口?虽是盲选,这些禁忌还是要问问清楚的。”
清瘦女子:“我没有喜好,无所谓的,吃什么都一样,叫你们的厨子看着办就好。”
尽管她看起来满脸堆笑,却给人一种硬生生挤出来,强颜欢笑的感觉,微红的眼角甚至隐隐带有一丝苍凉的悲伤。
这人……
她看起来很正常,却只是“看起来”,像是在竭力扮演一个“正常”的人。
贺梅顿时心中一个咯噔,怪不得孙月刚才那样和她说,古代可没有什么抑郁症之说,更何况这清瘦女子乍一看根本和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