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温白然。
周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在发现她痛苦神色时,他松了力道。
到底是舍不得真的让她受伤。
他眼中漆黑灼热的光亮让温白然心口不断地泛着酸。
她最知道他的个性。
一旦他认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如果不给他一个答案,今天哪怕是让整个商场都关门闭客,他也不会让她走出这个大门。
店门外,宋叙给了苏怡一张手帕。
灰白色格子的。
仿佛能闻见他的味道。
干燥的,沉稳而疏离。
橱窗上的玻璃干净得几乎透明,此时此刻,宋叙只要一转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全部状况。
神经仿佛被人切断了又重连,心头倏尔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说不清是怕宋叙看见周凛,还是怕周凛发现宋叙。
总之她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他们见面。
冷静逐渐退却,慌张取而代之。
温白然终于急切起来。
她耐住性子,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软一些,“我在陪客户,有什么事晚点再说行吗?”
周凛皱眉:“什么客户比我重要?”
“拜托。”她没有解释,声音在颤。
冰凉的手蓦地握住肩上那只紧绷的手腕,温白然眼里隐约的微红带着恳求。
周凛猛地一怔。
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阿凛。”
“拜托你,不要让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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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叙的绅士是有时间限制的。
他不太能接受被一个陌生女孩儿占用太多的精力。
给了手帕和几句礼貌的安慰,女孩儿还是哭得停不下来。
他只能建议她还是先回家去,以免在这儿浪费生命。
大概是没听过这么直白的提议,女孩儿错愕抬头,一双翦水的眸子已经哭得有些肿了,看清他寡淡的神情中根本没有怜悯后,她又哭得更伤心了。
宋叙微微顿住。不是为她的眼泪这么多,而是她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橱窗里,温白然背影薄的像一片纸,灰色无袖上衣紧紧包裹着她纤弱的身体,细腰略微佝着,双手抱紧双臂,脑后略微散开的盘发像朵黑色大丽花。即使快要凋零,连狼狈也美得惊心。
钟毓在旁边拍着她的背,仿佛说了什么,脸上带着忧心。
宋叙眉心轻动。
出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店内出来一人。
没看清模样,朝着他来时相反的方向,疾步而去。
哭泣的女孩儿见他出来,立刻止了眼泪,抬脚追过去。
“周凛,你等等我!”
宋叙与她擦肩而过,两个人的步伐都有些急促。
店里,温白然刚刚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宋叙已然到了身边。
“抱歉,我好像来晚了。”
他眸色很深,从高处落下来,温白然下意识偏开脸去。
回避的意味很明显。
她似乎哭过。
侧脸有点点水苔流过的红痕。
宋叙不动声色看向钟毓。
后者摇头示意他不要问。
“你来的刚好,我们已经结束了。”钟毓故作轻松地上前展示她刚刚看中的那对吊饰,“你看这个怎么样?”
“我本来是打算送给你的,但今天是小温陪了我一天,还是送给她更好。如何?”她在温白然手臂旁边比了一下,经典橙色小马挂饰衬得她皮肤愈发白了。
宋叙说:“不错。”
他难得和悦,而不是冷淡。
不等温白然拒绝或同意,他将另一只白色带翅膀的小马也放到柜台上,“还有其他的么,一起结账。我买单。”
温白然知道他在看她。
沉甸甸的目光,带着询问和些微不易察觉的安慰。
他没有问。也没有说。
只是用海一样深沉的眼把她泡着。
温温的。
心脏在这样的潮湿里皱缩,隐约显出裂痕。
她更难受了。
“既然宋总已经来了,那我把钟总的东西送到车里,就先回去了。”温白然看向脚边那一堆购物袋,弯腰将它们一一拎起来,有些吃力。
但足以掩饰她声音的不寻常。
钟毓还在装作意外:“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吗?”
“不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她说完,对她点了点下巴,转身就走。
经过宋叙,温白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眼。
店里的陈列灯有一盏恰好在他头顶。
背着光的角度,他冷淡的脸被一团模糊罩住,晕出彩色的环。
深暗眸光穿透这圈环晕与她的视线交汇。
半明半昧。
倏忽一闪。
温白然忍不住咬紧唇,低下头去,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宋叙长眸缩紧。
她今天,很不一样。
难以形容。
脆弱,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