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越温柔她就越难过。
这矛盾的纠结感让本能下意识地排斥了他带来的一切感受,连同他望过来时那些闪着光的眼神。
她连自己的心都快看不见了。
但宋叙却仿佛有读心术。
他沉了音调:
“温白然,不要怀疑自己。”
“你可以不相信你,但你要相信我。”
话落,一阵大风,将所有雾霭全部吹散。
熹微温热的光芒攀至云的边际,奔流的江水无声地开出浪花。
温白然同步看见客厅的窗外树影摇曳,有温柔的光斑落在她的眼角。很暖。
“我的眼光从不出错。”
“即使错了,我也会把它变成对。”
他低醇的嗓音里笑意更加明显,带着几分优越的傲慢,明明不可一世到有些狂妄,却因为他是宋叙,而有了让人不自觉信服的魔力。
这句话奇妙地抚平了她所有不安的思绪。
如他所说,他从无失手。
那么温白然自然也不例外。
他在安慰她。
用宋总的方式。
眼眶莫名有点热热的,酸涩感堵在鼻子和喉咙里。
硬生生忍住了这股即将溃提的湿意,默默在窗台上环住自己,下巴搁在膝盖上,温白然缓了会儿才闷闷地说,“你为什么叫我全名。”
昨天晚上,他明明在电话里叫她然然。
幼稚的叠字昵称被他沉稳的发出来,有种亲切的宠溺感。
她第一次听他那样叫她。
唔,其实有点心动。
宋叙说:“以示区别。”
区别什么?
他和周凛。
工作和生活。
他说全名在他这里是种尊重。
一夜未眠的人有点感寒,温白然唔哝着吸了吸鼻子,“你怎么这么小气,找这种借口。你难道不知道我念书的时候最怕老师冷不丁点名吗?”
宋叙听出她的娇气,顺着她的话,“可我不是你的老师。”
“胜似老师。”
“......”
“不,你比老师还吓人。你是资本家。”她哼了一声。
宋叙不敢苟同她这个论调,一本正经地在电话里给她讲资本的起源和演化,从文艺复兴讲到工业革命,又从资本论讲到现在的经济社会。温白然像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忍不住插嘴。
女人特有的感性思维视角总能让他在滔滔不绝里停下来两秒,然后再重新开始。
他们就这样说了好多好多话。
在这些平凡无奇的交谈与争论中,温白然离奇地感到一种踏实。
怎么形容呢。
这好像是第一次。
在没有面对面的情况,仍然觉得她和宋叙之间没有距离。
嗯,没有性/欲和复杂的情绪。
是单纯而直接地从心里感到靠近。
她突然有点感激起那个让她手酸的射箭游戏,感激许兰君告诉她,手要平,心要稳;瞄准你的靶心,想象世界上只剩你们两个。
这个飘着雾又渐渐散开露出了太阳的早上。
从六点半到七点半中间短暂的一个小时。
周遭安静得没有一丝杂响。
没有风的时候,连窗外的树叶都不动。
在这个近乎真空般宁静的时刻。
在家里的电子闹钟响铃之前。
好像真的只有他们两个。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铃声,问她是不是要出发了。
温白然嗯了一声。
“宋叙。”
“嗯?”
她突然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不可以来接我?”
宋叙顿了一下,“为什么不是现在去送你?”
因为一个人上飞机去往陌生的城市并不孤独。
但如果回来的航班落地时有个人在等自己,她会很高兴。
江面上的涟漪波浪褶皱一样翻个不停。
宋叙深眸缩紧,喉间干燥地滚出一个字,
好。
……
第68章 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温白然再次接到丁本宣打来的电话。他已经跟管理员申请了锁帖, 想删的,但为了给以后留个凭证,还是先锁了留凭证, 他自己也做了备份。
大概也是一夜没睡, 手机里, 丁本宣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安, 问温白然:“姐,我是不是真的闯祸了?”
温白然安慰他不用紧张, 不会有事的, 她已经在去解决这件事的路上了。
丁本宣惊讶:“路上?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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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倩的老家在西南省的小县城里。她原本是茶厂里的炒茶女工,辛苦打拼多年终于为女儿攒下一套五十平的小房做嫁妆。不料入住还不到两年, 叶子就因为生病入院, 叶倩最终不得不卖掉这套房子。现在她居无定所, 在市里的某个茶馆打工。
温白然下了飞机直奔市中心,在老城区的小巷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找到叶倩住的那幢筒子楼。最老式的格局, 一层大约有二十户, 每一层之间又错落无序,不熟悉的人来这儿恐怕光是爬楼都要费不少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