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十分钟后,敬云安肩膀颤抖着放弃了挣扎。
他低着头,缓缓爬起来,将脸紧紧地埋在阎弗生的胸口,死命地咬着下唇与后槽牙,压制着喉咙深处的呜咽,任那些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对方跟前展示出来的负面情绪,决堤般地打湿在他的胸膛。
心口那尖锐的刺痛,随着血液汹涌地流窜向全身的各个角落,每当这样的时刻,敬云安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当初贺奕南说的那句话。
他把阎弗生毁了。
那么鲜活飞扬,不可一世的阎弗生……彻彻底底地毁了。
紧扯着衣衫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敬云安试图通过那窒息般的拥抱与仍旧泛着暖的体温,去感受对方身上那稀薄的存在感与苍白的生命力。
去再一次告诉并提醒自己,阎弗生还活着。
直到对方因为他的异常和力道,而感到了紧张与不安,开始下意识的自保与挣扎。
敬云安赶忙松开了双手,轻轻抚按过阎弗生的后背,然后迅速转过身,将自己的眼泪和情绪都收拾好,起身爬到角落,将包里的药和水杯一起拿过来,哄喂着对方吃下。
大约半小时后,阎弗生沉进了梦里,敬云安关上了头顶的帐篷灯,在昏暗中呆呆地坐了许久。
然而当第二日的太阳探出地平线,新一天的朝霞开始朝着山的最高处蔓延,敬云安拉开帐篷的拉链,像是昨夜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面色轻快地走出帐篷,深吸了口野外清新的空气。
然后拿出包里先前采购的蔬菜,重新架起锅灶,开始一如既往地准备那顿最重要的早餐。
等到一切准备好,将阎弗生叫起床,收拾好卫生,一起享用过营养又健康的早餐,之后再收拾好行囊,继续回到不远处的国道,按着导航的指示,朝着目的地一路西行。
直到那头顶的太阳,也随着他们的脚步,渐渐西沉。
他们便又似前一晚那样,找一片远离公路的郊野,亦或者安静无人的公园,支起他们狭小却温暖的帐篷,吃一餐自给自足的晚餐。然后相伴着散散步,看看星空,再相拥着进入梦田。
这样走走停停,吃在路上睡在路上的生活,在日复一日的自由与平静,在数不清的虫来鸟去,花落果红,碎星与弯月交叠,朝霞与暮霭更替间,迅速地流逝而去。
于是在经过了长达三十多天的跋涉与奔波后,两个人终于到达了西疆的地界。
随着海拔逐渐升高,氧气变得稀薄了起来,但或许是两个人一路从东到西,走走停停地已经适应了海拔从低到高的变化,过渡得比较自然,所以即便是如今精神状态并不佳的阎弗生,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反应。
除了即使擦了防晒与护肤霜的皮肤,都比刚出发时黑了不止一个度之外,其他一切状况都可以算的上良好。
在到达邻省与西疆的界牌时,敬云安停了下车,转头看着四处的风景,深呼了口气。
“阎弗生,我们前面就要正式进入西疆了。”
身边的人一如往常那般沉默地坐在侧座里,偶尔转头朝远处望一两眼。
敬云安看着他笑了笑,然后从旁边掏出早先用过的自拍杆,和手机架在一起,朝阎弗生那边贴近后,拍了张两个人和界牌的纪念合影。
然后将照片如先前那般发到了私人社交平台上。
「到达西疆。」
敬云安那原先从不发一条内容的社交平台,如今已经被满满的骑行记录与照片侵占了。除了那些日常的留影之外,每到达一个地界,都必会与界碑拍的合照,仿佛已经成了某种功勋章,挂在那满是记录的“社交墙”上。
敬云安随手一划,就能看到在各种奇绝的风景中紧贴在一起的两张脸,下意识地抿起了嘴角。
返回去相机界面,又拍了两张不同的角度后,他收起手机,重新发动了车子。
轮胎滚过那条看不见的界线时,敬云安忍不住兴奋地对身边的人说:“阎弗生,我们到达西疆了!”
因着此处并不濒临水域,所以邻省先前那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逐渐被戈壁所取代,只有道路两侧用来防风固沙的梭梭树与沙棘,在偶尔刮过的风中来回地摇摆。
进入西疆的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本该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刻,却不知是因海拔越来越高还是怎的,竟然下降了几分,风也因树木的减少而变大了很多,吹在脸上竟然还有些泛凉。
好在阎弗生的座位前有透明挡风,并不会被夹带的沙土眯眼,敬云安却不得不掏出防风镜戴在了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