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02:13,我觉得我走上了一条不该走的路,所有的东西都在失控,我好害怕。」
「星期四,04:36,Derek说,有时候不抑制身体里将要爆发的情绪,或许比压抑更好,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对的,我只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他,这不该是我,不该是阎弗生的样子……」
「星期三,22:31,生气,愤怒,热流在身体里乱窜,我昨天似乎梦见了那些黑色的影子。」
「星期日,01:28,我好像爱上他了,怎么办……Derek说,爱是一种美妙的情感,可我怎么只能体会到害怕和不安,是不是我不配拥有这种东西……」
「星期二,21:47,试着去相信一个人,尤其是自己在意的人,真的会让感情变得轻松起来吗?我不知道,很多人都说过爱我,可他们看上去毫不畏惧,是不是我的……那个奇怪的情绪,根本就不是爱。」
「星期五,23:09,我可以相信他吗……他会不会觉得我的爱很丑。」
「星期日,04:17,好难受啊,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星期一,02:56,Derek又一次跟我开那个玩笑,可我决定试着去相信了,我想,他或许不爱我,但不会伤害我。我们那么相像,他会懂我的。」
「星期三,03:41,Derek说,要真的爱一个人,就别在乎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别人,更别在意最后能不能在一起,只管在还爱着的时候,用力去爱就好了。这话对吗?」
「星期六,02:02,我已经开始学着去接受,学着让自己的爱不要那么丑,或许,有一天他也会爱上我。」
「星期五,12:21,或许就像Derek所说的,爱让一个人变得完整。三十岁了,挣扎多年,没想到终于在三十岁的这一天,找到了“阎弗生”。很开心,晚餐要煮他爱喝的汤,然后早点睡,天气预报上显示明天是个大晴天,到时候拉他起来去看日出。这么多年了,从来不敢直面朝霞与暮霭的璀璨,但从今天开始,我可以好好地看了。话说,以后得好好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次日出和日落啊。」
大幅的空白,侵蚀了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之后的空间。文件夹的纹理,隐约穿透那纯粹的苍白,映进了眼眸。
指腹擦过薄薄的打印纸面,再也无法捻起任何的多余。最后一封邮件的时间,截止在阎弗生三十岁生日的上午。
附着着翻阅痕迹的本册,铺陈在客厅的桌子上,没有水分滋养的坎望角玫瑰已经开始染上萎色。
“咔嚓”的轻微声响过,最后一本文件夹被平稳地放到桌上,隐隐带起的一丝幽微气流,仍然吹淡了花的香味。
窗外已经泛白的天色,穿过透明的玻璃,打在男人憔悴的眉眼之上,沉默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游荡。
许久,敬云安从手下的日记上收回了视线,抬头望向天边辨不清轮廓的云,下意识起身走到了半开着门缝的露台,在寒冷的空气侵过衣衫,袭上身体之时,点燃了一支香烟。
缭绕的青烟从鼻间缓缓溢出,敬云安透过灰雾望向窗台那早就光秃的仙人球,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许多的画面。
站在这里观察路口车牌的画面,透过望远镜看向生腌店的画面,还有无数次隐在窗帘后看着那身影出现又消失在小区门口的画面。
而伴着那些画面出现又消失的,是这仙人球上原本坚硬又繁多的尖刺。
从阎弗生踏入这地界的第一天起,敬云安就无意识地将这仙人球当成了一盏沙漏,阎弗生每靠近一分,他就往下拔一根刺,直到原本茂盛的刺林变成一片光秃的荒原。
就像蜗牛没有了外壳,鲮鲤没有了铠甲,失去了光合与防卫利器的仙人球,也会在风吹日晒中逐渐枯萎。
就像……重新相信世界,并开始学着怎么去爱一个人的阎弗生。
“嘭!”敬云安忍不住抓起那个仙人球,狠狠地摔在了露台的地上。
小巧瓷盆破碎的声音,在天色将明未明,四下一片安静的小区内无比刺耳,瞬间便惊亮了对面楼道里的声控灯。
光秃的仙人球有着顽强的韧性,敬云安接连摔了好几下都没有将它摔裂,于是就再也控制不住地蹲在了地上,攥着那沾满灰土的仙人球失声痛哭了起来。
许久,待天光彻底大亮,待往来的车流与远处的汽笛,唤醒这座永不停歇的都市里难得安静的社区时,露台上的男人揉着酸麻的腿脚,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