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云安并不惊讶于阎弗生能精准地找出自己的帐号,毕竟阎弗生确实有着远超出他想象的敏锐直觉与观察力。尤其是,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先入为主的主观印象与臆测后,那之后的所有一切判断都逃不开“主观”的限制,只要能琢磨出自己在敌人的“主观臆测”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能预判出对方的行动,甚至操纵对方的行动。
敬云安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推波助澜地更改了昵称与头像。
添加了好友却得不到回应,更摸不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后,陶青原的出现便成了迫切者的“救命稻草”。
而陶青原那自身察觉不到的性格缺陷与阴郁机械的气质,便成了最好的伪装与武器。自负如阎弗生,不会去怀疑一个情商几乎为零甚至是负数的人,会是别人插进来的眼线,于是之后的交易便是顺理成章。
而就算陶青原当天没有成,敬云安也会想方设法地让阎弗生去走陶青原的路子,因为那些“调查资料”必须送到阎弗生的手中。
因为有了那些二分真八分假的资料,阎弗生就不会再多此一举地找人去查他,才会信誓旦旦地上门入室,甚至会因为推断出他是个“孤儿”,产生一些另眼相待甚至是怜悯,从而更进一步地放松警惕。
也只有他登堂入室了,才会发现那面早就准备好的壁画。
敬云安就是要让阎弗生看到那片繁杂缭绕的壁画,就像先前那个寄到他手里的水晶摆件,那橙红携金似火一般的海上落日之景。他想让阎弗生一次又一次看到那些讨厌的金黄、灿橙与炽红,不愿却又不由自主地去回想起,那些色彩之所以被自己厌恶的缘由。
他故意拒绝阎弗生的提议,却又在不久之后立马换掉那面墙,他想让阎弗生“就知道”自己在故意嘴硬,欲拒还迎,让他一直以为自己走到正确的“捕猎”之路上,然后一步步踏入陷阱。
在经验老到的“猎人”眼中,一个看似坚不可摧孤高冷傲,实则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过往的猎物,所做得所有自保手段都是在负隅顽抗。
身为“孤儿”的敬云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近的人,没有傍身的巨款,甚至没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固定住所,多么漏洞百出,千疮百孔,正是身为老猎人的阎弗生手拿把掐便能得逞的目标。
所以他会忍不住地花招百出,帮敬云安搞到珍贵的药物,邀请他出席上流阶层的酒会,送他难得的特签书,甚至在他生病时,上门亲手下厨作羹汤。
他想由小及大,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乘的机会,要敬云安生活的每个角落里都有他阎弗生的影子。
敬云安承认,即便做了那么长时间的调查与筹备,阎弗生会下厨这件事他仍是一无所知的。所以当他因为陪着对方吃生腌吃到犯了胃病而不得不卧病在家,对方离而复返亲自下厨的举动,让他十分的惊讶。甚至当汤饭真的进入嘴里时,他还真就生起了那么一瞬间的感激。
只是那一瞬间的感激,在对方谎称自己是孤儿而试探他的话时,迅速烟消云散了。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敬云安对阎弗生,亦或者说对自己的计划,多出了一分警醒,降低了一些想当然。因为百密难免一疏,谁也无法保证事情一定会按着既定的程序运转,他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所以在酒会的露台上,他虽然十分震惊于阎弗生拥有罕见的兽齿,却也并未慌乱到完全着了对方的道。而是灵活地应对,以逃过了对方的控制。
也是在那个时候,敬云安察觉到,阎弗生也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自信掌控一切,甚至他对自己的了解或许远不及自己对他的了解。
敬云安喜闻乐见于,阎弗生因为柏恣同而漏洞百出地吃醋、发疯甚至失控。那让他看到了,从一年多以前便在心里扎了根的邪恶种子,终于开花结了果。
敬云安感觉自己就像个辛勤耐心的园丁,望着精心培育出的果实,控制不住地感到慰藉。
之后Ranto的出现,一点也没有出乎敬云安的预料,甚至比他想象中到达的更快,时机也更完美一些。毕竟阎弗生的行踪消息是他放出去的,因为他需要有一个人将水搅浑,让阎弗生对他产生愧疚,哪怕只有一点点。
Ranto的“能量”比敬云安想象的还要足,阎弗生的愧疚远不止一点点。这更加方便了他借机将矛盾放大,逼迫着阎弗生去思考“心”的所在。因为他需要阎弗生去上心,需要他去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