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弗生又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那整面墙的资料,右下角那在众多照片中不起眼却十分关键的线索名字,在灯光下透着一阵又一阵的讽刺。
「宋施维,陶青原……」
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被困在这面墙上,像巨大的棋盘上奋力挣扎却如何都逃不开摆弄的棋子,被执棋之人无情地操控着。
令人惊惧的窒息,从四面八方袭涌而来。
阎弗生撑着门框,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手心里的照片被过于挣扎的力气攥成了一团。
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背影,突然翻涌而出的强烈好奇,短暂地掩盖了心底难以言说的巨大难受,他忍不住扶着墙壁,一步步朝那人挪去。
短短的距离,阎弗生整整挪了十几分钟。
满桌的菜肴在烛光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阎弗生克制着手指的颤抖,拉开椅子,将自己重新塞进了椅背与桌子之间的狭小空隙中。
敬云安的眉眼在夜色中染着冷漠的平静,人分明是那样的鲜活,阎弗生却不知怎的,突然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从前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生动气息。
满腹的疑惑与震惊,在昏暗的房间里,像是扣下扳机却又忽然卡了壳的枪,有着让人绝望的无奈与濒临死亡的沉默。
阎弗生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对面的人,直到双眼开始变得发疼,疼到他就快要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
“你是怎么……”
“你是从什么时候……”
“你到底……”
太多的话齐涌到嘴边,以至脱口而出时竟是那么的语无伦次,阎弗生断断续续地缓了好几次,还是没能提出一个完整的问题来。
“从我和你相遇的一年多以前。”
到底是当老师的人,一个沉着的开口,就给阎弗生起了个好头,引导着他去一步步探寻心中困惑的答案。
“所以宋施维是你的人,是你故意安排到苏布,不,安排到我身边的……”
“不,”敬云安并没有看向他,“不算吧,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这其中的一环,他只是被我利用的一枚棋子。”
闻声,阎弗生眉心微动,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讥讽的笑,在嘴角缓缓漾起,又很快消失。
“陶青原也是。”
“他不同,他算又不完全是我的人,我们是互相帮忙,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陶青原当年是通过NTTP(National Talent Training Program国家人才培养计划)提前升上的大学,刚入K大时,都还未满十八周岁。
年纪小,性格内向,从小被家里宠大的人承受能力不强,加上高中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导致整个人特别孤僻阴郁,和周围的人处不来,所以第一学年被同班同学孤立,还被训练营中有家世背景的学长欺凌。
敬云安当时正在带他们专业的高数课,也是训练营中数学专业的带队老师之一。陶青原被欺负的时候,正好被他夜跑碰上,替他解了围。
欺负陶青原的人敬云安认识,背后的势力很硬,硬到他深知即便上报给校领导,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除了让陶青原日子更难过外没有丝毫的益处。
所以敬云安没有上报,但使了点手段,帮他摆脱了那些个人的纠缠,后来还帮他在外面找了房子搬出了宿舍。
好在陶青原很勤奋,脑瓜也很聪明,还没毕业就被大厂给收走了,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经济独立,也懂得知恩图报,曾数次联系敬云安,甚至回学校找他,想要表达感谢。
师生一场是缘分,敬云安从不图什么感恩与回报,所以也没接受过他的感激,直到后来他再次来找他帮忙。
因着在公司的工作越来越重要,陶青原极其需要个人空间,从前独居的房子虽然好,但距离公司太远,而且他生活能力有些低下,不会也不想处理与房东和物业,乃至左邻右舍养猫遛狗之类的问题。他需要一个不仅有人能帮他处理这些问题,甚至连带着交水电等各种杂费,直接让他只管掏钱而无需操任何其他心的住处。然而这样的住处陶青原凭自己是找不到的,所以他再次寻求了恩师的帮忙。
敬云安帮了,但这次要了他的答谢,因为他知道苏布的房子正在出租,而他正需要有一个人,在适当的时机将适当的资料,送到阎弗生的手中。于是陶青原便顺理成章也心甘情愿地,当了他的一枚知情但不多的棋子。
而宋施维不同,他事先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敬云安当初在调查阎弗生时,在酒吧偶然遇到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