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还是会偶尔一起去吃那家孙记的馆子和门口的生腌,但不会再一起去看日出与日落;还是会互相较量手风琴琴技,却不会再一起跳生疏的探戈;还是会在床上滚得火热,却也不会再送任何的礼物。
甚至,阎弗生有时候还会在没开车的时候,坐着敬云安的车和他一起去城北的那栋房子,但却很少再踏进那扇大门。
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楼下的车里,轻阖着眼皮闭目养神,亦或者站在静心湖的岸边,挑着石头打水漂。
然后在敬云安给花浇好水,给地毯吸过尘,打扫完一切,提着装了枯枝坏叶的垃圾袋走下楼后,再一起开着车回到香湖区的大学城。
只是有时候站在湖边上,阎弗生会忍不住透过常青松的枝丫,望向九楼的阳台,试图看清那盆艳丽的红色盆栽的影子。
阎弗生的眼神不错,天气晴朗的时候,他真的能看得很清楚。于是就会忍不住去想,那盆破草怎么还活着。
但想想又觉得,即便死了又如何,它照样还是能活在想让它活着的人心里。
其实敬云安工作挺忙的,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去打扫房子,但每次打扫完,回程的路上,他都会变得特别的沉默寡言,甚至身上还会带些让人生寒的冷漠与戾气。
每当这个时候,阎弗生就会觉得好没意思。
于是从当晚一直到接下来的好多天,他都不会想看见对方的脸,他会让自己从对方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再一次惦记起那口荤腥的酸与辣。
但阎弗生并不会立马去解馋,反而开始学着让自己戒掉那种对荤腥的渴望。
压抑欲望的过程是艰难而痛苦的,不过好在的是,阎弗生早就已经习惯了痛苦。
所以无论第几次遥遥看到裴陌阳围绕在对方的身边,阎弗生都不会觉得奇怪,甚至也渐渐不会再生起太多的愤怒。
只是他会忍不住在车里待很久,忍不住看着他们在那些或浪漫或温馨的场所里吃吃喝喝笑笑,看着他们在一次次的接触中变得越来越亲近。
华洛灵设计大奖的预评通过时,阎弗生在车里接到了Sabrina的电话。
这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儿,连向来冷艳不喜于色的Sabrina,都忍不住带着喜悦的兴奋对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祝贺,可阎弗生始终淡淡的。
“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挂掉了电话。
车窗外的天色渐暗,白昼越来越短了,没有晚霞的傍晚总是格外黯淡而昏沉。
阎弗生攥着手机的手轻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始终落在不远处街道拐角的落地窗内。
裴陌阳似乎特别钟情于任何一家餐厅咖啡厅的靠窗与露台的位置,所以每次都会被他这个旁观者与“偷窥狂”,一览无余地全部看到。
身着燕尾服的小提琴手面带微笑,满脸陶醉地站在他们的桌旁拉着无声的曲子,桌前的两人,一个不好意思地摆手遮眼,一个面色温柔地笑着说话,小幅度的举止看上去像是在叫他不要害羞。
曲子很短暂,提琴手收起琴的时候,身后推来了一辆纯白色的餐车,上面放着一个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
蛋糕的出现让害羞的人更加想要埋头了,裴陌阳却拉着他的手让他吹蜡烛许愿。
在服务员与提琴手的起哄与祝福下,那人终于迅速许了个愿,然后吹掉了蜡烛。
一阵短暂而无声的鼓掌后,双人的雅座前终于恢复了平静,两个人面对面继续吃起了可口的晚餐。
阎弗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敬云安还挺喜欢吃蛋糕,甚至还喜欢这样烂俗且让人尴尬的仪式。
真是俗透了。
然而就是这样烂俗到入不了他眼的仪式,让裴陌阳当天夜里上了九亭诗韵的单元楼。
阎弗生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时间里,对方是否有上去过,但他很清楚的是,他再也不是唯一一个能进那扇大门的“野男人”了。
甚至,没过几日,他也不再是唯一一个会和敬云安一起去城北的人了。
和总是等在楼下的阎弗生不同,裴陌阳会和敬云安一起上楼,或许还一起打扫,毕竟每次下楼,他都会帮他提着垃圾袋,然后再坐着同一辆车离开。
阎弗生看不到拥有他们两个人的车厢里是不是冷如冰霜,但他很清楚地看到,敬云安上车时的脸上是有笑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