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用灵力去换生机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薛遥知几乎耗空了她体内的所有灵力,才让燕别序的呼吸平稳许多。
薛遥知在他旁边蹲下,面无表情的看着睫羽轻颤的燕别序。
似是因为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燕别序缓慢的睁开眼,薛遥知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好可爱,她拿着诛雪剑,愤怒的看着他。
是梦吗?
可他已是这副模样,便是在梦中,他也不愿让她看见他不再年轻的模样。
燕别序重新闭眼,不再去看。
“你不准死——”薛遥知看他一副毫无求生欲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强行将燕别序从地上拽起来坐着,然后把诛雪剑塞进他手心,她冷声说:“我是来找你报仇的,拿着你的剑跟我打。”
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眼前气得脸通红的薛遥知,是真实的。
燕别序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找回了他的声音:“知了。”
看见她,他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在唤她。
“你杀了容朝。”薛遥知面无表情的说:“我跟你是仇人。”
燕别序想了半晌才记起来容朝是谁,他“嗯”了声,毫无情绪起伏。
“为什么。”薛遥知问。
“当年在冰域之巅,若非他阻拦,我能追回你。”
“那他就活该死吗?!”薛遥知像是找到了多日压抑情感的宣泄口,声音尖锐的说道:“我恨你,你凭什么这样轻描淡写就取了容朝的性命,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们一路走到青城有多不容易,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们本来可以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人的劣根性不外如是,薛遥知也难以免俗,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有多重要,当日感情正浓时她不曾怪过燕别序阻拦容朝回沐青州,此时反目成仇,一切都成为了她愤怒的缘由。
薛遥知在骂他,而他在笑。
什么容朝,他的死活燕别序一点都不在意,他只是觉得此刻眼前薛遥知生动鲜活的模样实在可爱,哪怕她仍旧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对他恶语相向。
燕别序的笑像是一盆冷水浇到薛遥知的身上,她的声音像是堵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伸出苍白的手,虽然面容显出苍老的神态,但那只手仍旧如同冷玉一样漂亮,指尖落在她的脸颊,他轻声说:“不是要报仇吗?杀了我。”
燕别序知道他和薛遥知已经完全不可能了,那也没关系,他至少得到了比爱更浓烈的恨,薛遥知会永远记住他。
“你就该这样受尽折磨的老死!”薛遥知骂道:“你明天就会死!”
“我知道。”燕别序毫不在意的揭开他这些年来的伤疤:“我这些年来的确受尽折磨,我已经不是那些魔种的对手,羞辱谩骂这些年来我也受了许多,当我成为弱小时,我才知晓过去的我有多恶。”
“那时我才明白,无关是人是魔,性本为恶,人与魔竟没有丝毫分别。”
很难想象,嫉魔如仇的燕别序,有朝一日竟会说出这种话。
“我走了许多年才走到蛮荒之地,我也没打算离开这里,听闻魔主要重建灵脉,我便找到了乌秋城主,想要助你一臂之力。”他平静的叙述着:“只可惜如今一切都毁了,我也快死了,知了。”
废话一箩筐,薛遥知起身,不想再听他多说,他的反应并不迟钝,精准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燕别序说:“别走。”
他只剩这一日的寿命了。
薛遥知冷冷的看着他,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燕别序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向来笔直的背脊略微有些佝偻,但仍高出薛遥知许多,他说:“我饿了,你饿吗?”
他如今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会饿,会冷,会死。
薛遥知自然不会理他,但她也没有走,燕别序慢慢的放开攥紧她手腕的手,用迟钝的步伐出了屋子,进了厨房。
米桶里的米已经不剩下多少,水缸里已经见底,他本想熬一锅粥,现下看来也不太可能了。
被遗落的诛雪剑忽然飞了起来,剑身挂着木桶飞快离开,回来时里面就已经打满了清冽冰冷的井水。
燕别序这才缓慢的生火熬粥,诛雪剑在他身边打着圈,似乎很高兴他终于愿意做饭吃了。
燕别序安抚了一下诛雪剑,然后打了水,将脸上的灰尘洗干净,他看着水面上那张憔悴苍老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当年薛遥知寿数折损时,为何会那么抗拒见到他。
不身临其境时,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燕别序不想再看,转过身去,就见薛遥知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动作,他说:“知了,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丑恶不堪。”薛遥知直白的表达着她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