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薛遥知在完成最后仪式,似是便已费尽了所有心力,燕别序将她送回了星辰宫,才又折返居安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日里晴空万里的天气,在晚上倒是变得阴沉沉的,此时已有细雪静默无声的飘落。
黑夜中,华丽的殿宇灯火通明,容朝站在殿外抬眸,漆黑的天幕之上,新月如弓,高悬于那名为摘月的高阁之上,仿佛只要站在那里,便能抬手摘月。
容朝自然不是特地跑过来看月亮的,他是来找薛遥知的,他要带她走。
今日是霁华仙君成婚的大日子,因为他们的婚礼已经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两次,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出错,燕别序对大婚当日各处值守的侍卫与弟子皆是耳提面命,今日值守必当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来,如若出错,绝不姑息。是以今日,仙君殿的防守,比往日更加严密,站岗的侍卫与弟子严阵以待,将仙君殿围得密不透风。
容朝和钟离寂势单力薄,自然不会冲动的去大闹婚礼、当众抢亲,只怕抢不到薛遥知,他们自己也要交待在那里,所以便只能等到入夜了再行动。
此时仪式已经完成,仙君殿里紧绷了一整日的防守,必然会懈怠不少,只不过等他们靠近了才发现,星辰宫外还驻守着不少的暗卫,钟离寂去解决那些暗卫,容朝则是来殿内找薛遥知。
青年一身白衣,身姿轻盈,恍若鬼魅,悄无声息的便潜入了在夜色中,格外安静的星辰宫。这里与居安殿不同,安静得有些过分,殿内甚至看不见值守的侍卫与侍女。
容朝没想太多,没人正好。他小心翼翼的去推门,正殿的大门被他推开了一条恰巧可容一人进入的入口,他钻了进去,然后重新将门合拢。
殿内,烛火摇晃,一扇巨大的屏风隔断映入眼帘,这屏风上画着连绵不断的雪山,与拥有华丽羽翼的飞鸟,作画者在用笔墨画下飞鸟时用了巧思,融合了幻术,观画者凝视着飞鸟时,还能看见拍打着羽翼,飞过雪山,穿越束缚的屏风的飞鸟。
屏风后,在烛火的勾勒下,有一道清瘦柔和的模糊身影,安静的坐在床榻之上,无声无息,安静得好似不存在一样。
容朝盯着那道身影,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了起来,冷汗打湿了他的掌心,可他的心却是雀跃的在疯狂跳动着。
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喉结滚动,清越的声音,小心翼翼,又满是欣喜与期待。
“薛遥知……”他念着她的名字。
那道身影安安静静的坐着,没有反应。
容朝紧张的说:“我是容朝。”
“……”
“好久不见。”
“……”
许久都得不到回应的容朝,心中紧张的情绪,几乎让他的整颗心脏的被绷住了,每跳动一下,都显得那样艰难。
他的情绪立刻沮丧了起来,他低垂着头,第一反应是和她道歉:“对不起,我当年没有如约回来,我知晓你等了我四年,才从青城离开。”
“一别十年,这十年间我不知你究竟受过多少委屈,你瘦了很多,今日成婚也并不见你开心……既然过得不开心,那我们就离开好不好?我带你走!”
“以后你想酿酒就酿酒,想开酒楼就开酒楼,我的银子都随你支配,我在你身边做个账房就成,就像我们之前在那座破庙里说过的那样。”
“……”
十年。
或许对于修士来说,那样漫长的时间只是转瞬之间,但是他们生活在凡尘俗世,他们仍是最普通的凡人,十年占据了他们过去生命中的将近三分之一。
容朝曾时常挂在嘴边与薛遥知的那八年,在十年漫长的分离之后,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薛遥知沉默,让容朝更加惶惶不安了。
容朝大步往内室走去,他绕过屏风,声音有些急切:“此地不宜久留,我就先不自我反省了,我们得赶紧离开,无论你之后有多少怨言,我……”
“薛遥知?!”
这回轮到容朝沉默了:“……你人呢?”
为什么薛遥知每次成婚都不在洞房里?
内室一片凌乱,白日里精致华美的嫁衣随意的散落在地上,原本妆点在她束起的长发间的发冠与珠钗也乱七八糟的被堆在地上,一支桃花玉簪还在匆忙时掉落在地,跌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
容朝盯着床榻上那用衣裙搭出假人,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就笑了。
“薛虫虫……你可真行,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跑的!“容朝眼中乍然亮起了明亮的光,他立刻转身,脚步都轻快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找你,我们会在你我都自由的地方重逢!”
他飞奔着离开,乌黑的发丝随着奔跑的弧度飞扬,充斥着英姿勃发的少年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