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郑千玉无法让他难堪、害羞、不知所措,所有的调侃都会被他吸收或反弹,只有他本人,岿然不动。
郑千玉见好就收了。
在民宿休整一段时间,傍晚叶森开车,带郑千玉去附近的夜市。郑千玉穿夏天轻薄的短袖衣裤,套一件防风的长袖衬衫,海风掠着,并不侵袭他。
夜市热闹,没有十分拥挤。人声掩去盲杖的声音,小吃摊的摊主招呼郑千玉,没有发现他是盲人,亦或不太在意这件事。他说他的芒果汁是整条夜市最便宜最好的,芒果品种如何,新鲜甜度如何,让郑千玉无论如何都要来一杯。
热情到郑千玉无法拒绝,他的手在叶森的掌心里,捏了捏他,叶森不语,只一味地掏钱。
那芒果汁实在太大,郑千玉喝了三分之一,为了吃别的,最终落到叶森手里。他毫无怨言,只是接着替他喝。
巨大的烤鱿鱼用两条竹签串着,郑千玉一手一根,撕成两半,像关系很好的中学生一样分享食物。
夜市的热闹不止在于食物的小摊,还有摊主在弹琴唱歌,年轻人很多,享受这样纯粹简单的快乐。他们唱很简单的、人人都会的流行歌曲,于是更多的路人停住脚步,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他们一起用手打着节拍,或者加入合唱之中。
郑千玉一只手要拿盲杖,一只手要牵叶森,这样两只手都没有空。他熟悉这首歌,忍不住空出一只手指,在叶森的手背上轻微地打着节奏。
当叶森发现他也在轻轻地跟着哼的时候,他向郑千玉请教这流行的艺术:“是什么歌?”
郑千玉停下来,答:“突然好想你。”
叶森稍稍牵紧他,道:“为什么突然想?”
这个时候,他们恰巧唱到高潮部分:“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
叶森听了,手又悄悄松了点力道:“哦。”
郑千玉笑了出来。
为了缓解尴尬,叶森补充道:“还不错。”
于是两个人站在不是很多的人群之外,听他们把这首歌唱完了,大家给予了一阵小型的欢呼与鼓掌。
回到酒店之后,郑千玉洗完澡出来时,听见叶森正在用电脑放这首歌曲。
他随身携带着电脑,好像偶尔有些时候会有不得不处理的工作,但从未被郑千玉察觉到他在工作。
郑千玉走出来的时候,刚好在唱“我们像一首最美丽的歌曲”,叶森很安静,好像在仔细地听这首歌,研究它的歌词。
郑千玉没有打扰他,自己上了床。叶森就坐在不远处,他把歌从头到尾听了一遍。等到播完,好像又拖动了进度条,开始重新播放。
接下来,叶森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把歌重复播放了三遍。
这首歌对郑千玉来说实在太耳熟了,播到第三遍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跟着哼唱,感觉有些被洗脑了。
好在叶森播完这三遍就停了,剩下郑千玉趴在床上哼着旋律。等他发现自己还在唱,已经又过去了好几分钟。郑千玉静了,感觉自己的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
“好听吗?”
他和叶森说话,企图转移一下注意力,让自己的大脑从重复的旋律之中脱离出去。
叶森“嗯”了一下,答道:“很好听。”
过了几秒,郑千玉道:“我问的是这首歌,不是问你我唱得好不好听。”
于是叶森陷入沉默,好像在思考。
郑千玉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无奈地说:“你对我很不客观。”
叶森的声音立刻道:“从来没有。”
郑千玉感觉和他说不通,叶森不会说谎,但确实对自己的这种行为毫无察觉。
又过了一会儿,叶森完成了他的深度思考,针对这首歌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写得很好。”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观点,但对于甚少发表艺术见解的叶森来说,已经很难得。
郑千玉好奇他在深度思考什么,问:“好在哪里?”
叶森答:“好在它既抽象,又很真实。”
郑千玉在内心偷偷笑叶森一本正经的语调,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怕叶森不愿再说。
这对于郑千玉来说一点也不抽象,是很直观很纯粹的感情刻画。叶森觉得抽象,大概是在想“人为什么会像美丽的歌曲”“人怎么会变成悲伤的电影”之类的问题。
“它很悲伤,浪漫,让人百感交集。”叶森又道。
郑千玉:“……”
郑千玉:“不要在那里念歌曲的词条。”
叶森“哦”了一下,随后又出声补充:“上面说得很对。”
郑千玉实在忍不住,用气声笑了几下。叶森也许体会到了心情,但比较难组织语言。最后,他也并未能解释自己觉得“真实”的原因,他努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