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玉有些失魂落魄,竟然就这么被林静松牵在手里。他没怎么察觉,所以林静松也就没有放开。
为他难过和为他心动是并不冲突的两件事。郑千玉长得很美,林静松从不否认自己总被他的样貌吸引。
当郑千玉说林静松也好看,因为他长得好看感到很喜欢他时,林静松多年以来对自己面目的厌恶,也随他这么一句话而平息。
林静松不仅忍不住看他,也忍不住要承认。
“嗯。”他仍旧握郑千玉的手,手指按按他手掌里柔软的部分,以示他的注视没有任何促狭的心情。
“你很好看。”
他沉稳地补充。
郑千玉听到他的话,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才哭过。”
他的意思是,没有人会在别人哭过之后这么说。
“哭了也是好看的。”
他听见叶森回答道。
这句非常无厘头,甚至有些冒犯的话被叶森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好吧,这反而合适。郑千玉心想。
他不想被深究那些眼泪的原因,还要整理心情,组织语言,怕暴露脆弱,怕情绪失控,还要怕别人的关心无处盛放。
本来,人流泪就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更何况,在郑千玉人生的前二十年里,最快乐的第一件事就是画得漂亮,第二件事则是长得漂亮。
郑千玉喜欢别人说他长得漂亮。
“谢谢,我知道。”
郑千玉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手里拿着盲杖,终于点到地面上。
“我们去吃晚饭?”
郑千玉问道。
“嗯。”
“我们去哪里?”
叶森不语,只是继续牵着他,直到把他带回车上。像刚出门的时候一样,郑千玉摸索到安全带的一头,拉到靠近叶森这边的一侧,叶森牵引他的手,微微施力,帮他扣上。
等到郑千玉安然地等待在副驾驶上,他没有什么忐忑或疑虑,因为叶森应该不会带他去一个坏的地方。
“去我家。”
叶森发动了车,回答了郑千玉的问题。
第24章
郑千玉听到这三个字,人在座位上悄悄坐直了。
去他家?
郑千玉不是什么纯情的人。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以他们这种模糊不清的关系,在没有告知什么具体的事项,接近夜晚时分,去他家意味着什么。
因为郑千玉很清楚这些事。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周遭有不少同学、朋友进入一段又一段快餐式关系,他们的感情生活一直很轰轰烈烈,时而享受,时而愤怒。
那似乎不讲究很完整、长久的爱,而是一种快进快出的情感体验。
这让从中学时期就只和一个人谈过恋爱,并且将一段关系一直保存将近六七年的郑千玉显得很稀有。
在那样的环境下,郑千玉在显示自己非单身的状态下,仍然收到不少表白,他们表示不介意郑千玉不是单身。
郑千玉很诧异,他很介意。
他很喜欢林静松。林静松容易吃醋,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吃醋,所以只是一味的不高兴。郑千玉希望他给林静松的爱是轻松又深刻的,林静松不必体会那些处在爱的反面的东西,比如一些说不出口的龃龉和嫌隙。
郑千玉知道林静松总理不清这些东西,他年少时期也总因为理不清他人、理不清父母的关系而吃苦头。
这让郑千玉有了一种责任感,或许也是他的骄傲使然——他完全可以给出一份完美的爱。
事实上,在一切结束之前,郑千玉也是一直这样做的。
这种惯性一直持续到他和林静松分手之后。郑千玉没有机会再遇到一个像林静松的人,也再没有这样的心性、气力再去爱别人。
他对想和他走进关系的一些人竖立起边界——比如李想,他从未让李想单独进入他生活的空间,也从未去过李想家中。
郑千玉觉得,或许有一天他会突然烂掉,过一种无比糜烂的生活。这不是没有可能,在这一年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而郑千玉的本质也并非寡淡冷清。
盲人也会有欲望。
只是他没想到是今天,是现在,还是叶森先发出邀请。
他该说“不”吗?他该立刻下车吗?
有时候,郑千玉并不是一个胆小、步步谨慎的人。
叶森的住处并不远,他早已透露过他的地址离郑千玉很近。车行驶不过十几分钟就缓缓停下,郑千玉松开安全带,下车。那应该是个大而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郑千玉握着盲杖点地,在空旷的空间里发出回响。
他们进了电梯,叶森住在高楼层。出电梯时,郑千玉的盲杖差点卡到缝隙里去,由叶森再次握了他的手,于是郑千玉收起盲杖,第一次走进叶森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