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军,请留步。”拓跋涣在身后喊住他。
卫衡长身而立,转头,“二王子,还有何事?”
“我有一事不明,我北梁月牢坚不可摧,你是如何从狱中放出李慕父子的?”这些天来,他一直辗转反侧。
想不清楚这一点,恐怕他无法向北梁臣民交代。
卫衡轻轻一笑,“北梁月牢确实坚不可破,可若是他从未进过那月牢之中呢?”
“怎,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拓跋涣的表情突然凝滞住。当时情形紧迫,事后他竟然从未亲自踏足过月牢。
可看守月牢的狱卒守卫呢,他们应当最清楚。
原因很简单,十一借入狱之故,摸清楚了北梁的狱卒守卫系统,而后又与其余暗卫里应外合,易容成了月牢守卫的模样,向拓跋涣报告了李慕父子从月牢潜逃的假消息。
实际上,月牢看守的狱卒从未接收过李慕两父子。当初此举,无非是想给混乱的拓跋氏添一把火,没想到却出了奇效。
将心不稳之下,他们初期对南城的占领势如破竹。
“原来如此...”拓跋涣心中涌起无限感叹,一切都怪他技低一筹,被人攻了心,导致局势斗转。
“大云何其有幸,能有卫将军此人,捍卫国土啊。”
卫衡闻言神色一凛,郑重道:“二王子谬赞了。此战虽是大云险胜,但我心里清楚,若非二王子在南城之战时心系黎民,不忍强攻伤及无辜百姓,战局断不会如此。北梁能有您这般仁厚的储君,实乃万民之福。”
拓跋涣心中一滞,他本以为这场败仗会是他日后登上王座的污点,如今能得到对手这样的解毒,他心中也释怀了几分。
“卫将军,后会有期。”
卫衡失笑,“还是不了。你我皆为沙场之人,他日若再见,想必又是两军交战之时...”
“说得也是。”拓跋涣也爽朗一笑,余下之话皆不必出口,拓跋烈站在王宫中央,静静地看着远去的人群。
残阳如血,映照着这座即将改天换地的平阜城。
北梁,会有个全新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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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沙尘,刮过荒芜的官道。李慕裹紧破旧的斗篷,脚步踉跄,身旁的李漠同样形容狼狈,嘴唇干裂,眼底布满血丝。
“爹,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李漠低声道,嗓音嘶哑。他们已经三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仅靠野果和溪水勉强支撑。
李慕咬牙,眼中阴鸷:“撑不住也得撑!只要过了黄楚河,就能甩开追兵,到时候...”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尘土飞扬。
“是北梁的斥候!”李漠脸色骤变。
父子二人慌忙躲进路旁枯草丛中,屏住呼吸。马蹄声渐近,又渐渐远去,可他们不敢松懈,直到确认追兵走远,才敢继续赶路。
饥饿和疲惫如影随形。夜里,他们蜷缩在破庙角落,李漠捂着空瘪的肚子,低声道:“爹,要不…我们去村里讨点吃的?”
李慕冷笑,“讨?现在整个北梁都在通缉我们,一旦露面,就是死路一条。”
寒风呼啸,李慕的眸子阴沉。
他本以为,那晚放走他们的人,是拓跋涣。
他本以为,拓跋涣只是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罢了,他不会真的将他二人关起来,毕竟想要从拓跋王室的王位争夺中取胜,拓跋涣一定需要他的帮助。
拿下大云北地三州,将会是拓跋涣登上王位最好的勋章。
可逃亡数日,他渐渐回过神来。北梁王室对他的追捕,并不作假。拓跋氏两兄弟根本就是在耍他们,想过河拆桥?
只要回到大云,他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李慕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拓跋涣,你们给我等着!”
他心中发狠,腹中却骤然传来一阵绞痛。饥饿如附骨之疽,硬生生撕碎了他所有的思绪。
......
饥饿终究战胜了理智。
次日,他们冒险潜入一处村落,偷了几块干粮,却被村民发现,险些被围堵。仓皇逃出后,李慕脸色铁青,“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尽快渡河。”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都在卫衡的监视和掌控之中。
北梁的追兵看似紧咬不放,实则始终留有一线生机,逼着他们向黄楚河逃窜。每当他们以为走投无路时,总会“侥幸”找到一条生路。
终于,他们抵达了黄楚河畔。
河水湍急,渡口空无一人,唯有一条破旧的小船系在岸边。李慕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天不亡我。”
就在他们解开缆绳的刹那,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铮”地钉在船板上。李慕猛地回头,瞳孔骤缩。
河岸高处,姜采盈挽弓而立,衣袂翻飞,眸中恨意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