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竟然也应允了?
卫衡一把夺过郭钦手中的奏报,眼睛匆匆扫过几眼,便将那纸攥紧在手掌中,眼眸中愠怒幽黑。
众人瞧见他神色,有些发怵,都不敢说话。
须臾之后,卫衡转过头来,仔细地端详着沙盘上川华山山谷的地势,眼眸中沉静道:“攻破夜秦之事,我要提前至五日之内。”
“五日?”
众人不由地开始交头接耳,“可是大雨需半个月后才会降下...”
等不到那场雨,就意味着刚才他们所谋计策全部要推翻重来,连郭钦也也止不住开口,“主上,我理解您心系夫人之心,可是战场上的时机来之不易,此时我们若冒进,恐怕会影响战局,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卫衡的声音很冷,“半个月才能等来的时机,也并非是什么好时机。兵贵神速的道理,大家都懂。”
“可是...”有些将士低声道:“这是最保险的战术啊。”
卫衡往出声人那处瞧了一眼,后者立即噤声。
“你们放心,战场之上本王绝不会拿将士们的性命来逞强。只是你们想过没有,半个月后引洪的战术,我们能想到,夜秦人便想不到么?”
“只怕等到半个月后他们做足了准备,我们能引洪,他们便能泄洪。”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反应过来,点头称是。
卫衡手指在沙盘上的某一处轻轻一点,“我们可以从这儿攻入,打夜秦一个措手不及。”
郭钦仔细端详着,“可这儿,是悬崖啊。”
“正因为这山谷背后是悬崖,他们才绝对想不到。届时,我们可以先令白玉栖率军在山谷入口佯攻,剩余人兵分两路,从悬崖的南面和北面包夹侧应,一举掀掉敌军老巢...”
众将士思索片刻,心中止不住感叹,“此举虽险,却是个好主意!”
“好,那就听将军的,就这么办。”
众人纷纷点头,向卫衡抱拳,“主上,那我们下去准备了。”既确定了计划,如今就只剩点兵布阵,安排粮草之事了。
卫衡略一颔首,众将肃然领命,鱼贯而出,帐内霎时寂静。
须臾之后,卫衡也掀帘踏出,夜风扑面而来,天上繁星如缀。他抬头望着,月色在他眼底映着难消的思虑与焦灼。
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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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姜采盈勒马驻足,与卫衡仰望着同一片星空。
连月赶路的风尘尚未洗去,她站在密林的山谷之上,眺望着隐在月色中的黄楚河。
还有三日,他们便可抵达堰城边缘。如今堰城已经失守,拓跋涣在那儿建立了据点,控制了堰城的百姓。
只是拿下堰城后,他们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离间之计在她心中渐成雏形。夜风掠过耳际,她忽然恍惚,若是卫衡在此,该当如何破局?
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越靠越近。姜采盈抖了抖肩,转身,脚步顿住,“安侍郎。”
安礼弘在离她几尺远的位置站定,由于地势问题,他站得比姜采盈低。
他微微抬眸,看向姜采盈,月色在他的眉骨处投下一道阴影,遮盖住他眼中有些复杂的神色。
安礼弘伸手,朝她递去一件薄厚适中的狐裘披风,“公主,锦州地界冷寒,切莫冻坏了身子。”
他的目光朝姜采盈隆起的腹部看过去,有些酸涩。
姜采盈并未立马去接,只是看着他,眼神清明坚定,她薄唇轻抿,“安礼弘,本公主说过...”
安礼弘蓦然转身,衣袂在夜风中翻飞,截断她未尽之言:“臣都明白。”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那日从卫府归来,父亲劝了我许久,就连岚儿也...”
话音戛然而止,化作一声苦笑,“公主说得对,臣......从未有过机会。”
他的背影被月色拉长,在夜风之中似乎也显得有些单薄。“所以,公主,您不必觉得有负担。”
安礼弘转身望向层峦叠嶂的山林,“此番北上,我虽有私心,但更多的是想摆脱世家文士的桎梏,以手中长剑,护我大云河山。”
夜风掠过他的广袖,猎猎作响,“这些年来,我朝边境屡遭蛮族滋扰,皆因我朝重文轻武。安氏既为世家之首,自当以身作则,重振太祖时的铁血雄风。”
姜采盈凝视着他挺直的脊背,眼底泛起涟漪。
“倒是本公主浅薄了。”她忽然轻笑,霜白的唇间呵出白雾,“安侍郎有此胸襟,当为天下士子楷模。”
二人相视一笑,月光流转。往日那些儿女情长,此刻都化作了山河映照下的微尘。
接过他手中的披风时,姜采盈的指尖触到安礼弘的手掌,寒意传来。他有些惊诧,“公主,此处风大,您还是不宜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