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姜采盈猛地靠近一步,“师父是想参军么?”
“不错。我虽为江湖中人,却也是大云子民。如今国家有难,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若这样说,”姜采盈眸光一冷,声音轻而锐利,“师父倒是还有可能碰上我的夫君,卫衡。”
她话语中的试探太过明显,面具下的眼睛骤然一颤,闪过一丝慌乱。姜采盈不过抬手欲触,他便如惊弓之鸟般侧身避开,一手护住面具,动作仓促而心虚。
姜采盈心头蓦地一沉,指尖微微发凉。
太明显了。
“你不是他。”她一字一顿,语气笃定。
那人身形猛地僵住。
姜采盈缓缓逼近,嗓音含着不容抗拒的威压:“面具,是你自己摘下来,还是本公主亲自动手?”
她进一步,他便退一步,声音紧绷:“公主,请自重。”
“若本公主偏不呢?”她冷笑。
见她越靠越近,那人转身欲逃,姜采盈倏然厉声喝道:“站住!”指尖几乎触及他的衣袖,他却猛地一挣,飞身踩上窗台边缘,纵身跳下二楼。
姜采盈疾步追至窗前,指尖死死扣住窗框。楼下人群熙攘,那道身影狼狈落地,踉跄几步,面具险些脱落。他慌乱扶住,随即一瘸一拐地挤入人潮,转眼便消失不见。
晚风拂面,姜采盈怔然伫立,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她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镜花楼的,只觉心头空落,步履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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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霜,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缓缓驶入卫府。檐角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着,一如往昔。
姜采盈刚踏下马车,便见贺阶疾步迎上前来,眉宇间尽是焦灼,“夫人,方才宫中传来旨意,说您两日后要随军北上?”他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这如何使得?”
“公主!”一旁的揽月闻言惊呼出声,手中提着的琉璃灯险些跌落,“如今已是十月,北地苦寒,您如今的身子怎经得起颠簸?”
贺阶急得额角沁汗:“夫人若有闪失,属下如何向主上交代?”让一个孕妇随军北上,陛下怎么想的?
姜采盈拢了拢肩上披风,神色平静得近乎淡漠:“我自有分寸。”
见主子这般坚决,贺阶与揽月对视一眼,齐齐跪倒在青石阶前。揽月膝行两步,拽住姜采盈的衣角,“公主三思啊!”
姜采盈怔了怔。她先伸手将揽月扶起,又转向贺阶:“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
贺阶语塞,“我...”
“既如此,不如早些去准备北上事宜。”见二人仍不肯退让,她终是轻叹一声:"你们不明白,此去北上,我们不一定要和北梁兵戎相见,若能离间李慕与拓跋涣...”她顿了顿,“不必交战,自可退敌。”
贺阶终究不敢违逆,躬身领命而去。可揽月却固执地守在门前,从院外跟到内室,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揽月。”姜采盈在烛光里轻声唤她,素白的手指轻轻拭过她脸颊,“哭成这样,倒像只小花猫了。”
揽月有些受宠若惊,随即重重地朝她磕了个响头,她哽咽着,咽下口水,坚定地道:“公主,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陪着您。”
姜采盈眼眶中氤氲着热气,虽有万般不愿,可却最终不忍驳她的心意,“好。”
“揽月,你放心。这一次,我定会护你周全。”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将相拥的主仆二人影子拉得很长。
更漏声里,夜色渐深。
朦胧间,姜采盈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立在黄楚河畔,与对岸的李慕的身影遥遥相望。箭翎的寒光在月色中更显冷肃。随后,她用力拉开长弓,隔着黄楚河一箭将他射杀在马下,而后他落入滚滚的的河水之中
河水翻涌,将前世血债尽数吞没...
翌日。
贺阶在院门外求见。
揽月伺候姜采盈梳洗完毕,“叫他进来。”
随他进来的,是大约二十人。走动之间,姜采盈渐渐看清楚了他们的面庞。
贺阶几乎把惜春坊所有暗卫都叫了过来,“属下参见夫人。”
众人齐声行礼,声震庭院。姜采盈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暗卫中除了有春娘外,还有葛青,三财和南南。
南南,似乎还长高了一些。
倏然,她的目光在葛青身上顿了顿,这个往日矫健如豹的暗卫,今日走起路来竟有些微跛。
“葛侍卫这是?”
贺阶神色一凛,不轻不缓道:“他昨日练功时心急了些,不慎扭伤了脚踝。夫人请放心,伤势不大,他依旧可随行您北上。”
“是么?”姜采盈的审视的目光射在他身上。葛青低着头,额角渗出细汗:“回夫人,属下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