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衡的手指缓缓收回,攥成拳,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失望和恨意如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最初的喜悦。
“你刚才,是想杀了我们的孩子?”他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刺穿。
姜采盈的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心跳都变得艰涩。
“你就这么恨我?”卫衡低笑出声,握住她的双肩,赤红的眼底翻涌着怒和痛,“恨到连自己的骨肉都要作践?”
“不是...”双肩剧烈抖动着,姜采盈下意识反驳。
倏地,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她锁骨上。姜采盈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住。
卫衡,竟然哭了。那个她以为,就算是被刀斧加身,万箭穿心都不会皱眉的男人,此刻正赤红着眼。
晶莹的泪珠顺着下颌线滚落,在烛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连带着她整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卫衡微微晃动着头,又挤出一抹笑,只不过笑得很难看,“昌宁,你方才停下来是因为你也不忍心,是不是?”
他明知答案,却仍固执地问着,像在亲手掐灭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姜采盈一定会用高傲决绝的目光,直直地盯住他,然后语气淡漠地说:“没错,卫衡,本公主怎么可能会生下与你的孩子?你不配成为它的父亲...”
这时,姜采盈嘴唇轻轻颤抖,在卫衡逐渐灰暗的目光中,终于轻声吐出一个字:“...是。”
“果然......”卫衡的手缓缓松开,指节泛着青白。他眼底翻涌的阴霾浓得化不开,像暴风雨前最沉郁的天色。
可下一秒,她的声音又轻轻响起:“我骗不了自己了...”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我下不了手,卫衡。这个孩子...还有你,都在我心里......”
原本绝望失神的眸子,此刻愣怔地颤动,“你说什么?”他连指尖都在发颤,却不敢碰姜采盈,生怕这只是他绝望时产生的幻想。
泪水在她的脸颊斑驳成一道一道的痕迹,姜采盈胸腔起伏着,心跳动的频率很快,“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在玉溪山上你的适时出现,也许是从断崖边你的深情相拥,又或者,是从你日复一日对我从未犹疑过的爱开始...”
“那夜,我捅破了关于我们之间仇恨的窗纱纸,我本以为我们之间就该就此结束”姜采盈轻轻叹息,“可没想到,那些被恨意裹挟着的爱,也随之倾泻。”
她垂眸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可我的心却...”
话音未落,她的脸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卫衡的胸膛剧烈起伏,双臂箍得她生疼,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
“昌宁,什么都不必说了...”
他俯下身,额头和她的额头轻轻碰着,眸子的光还不可置信地抖着,“只要你...只要你心里有我...”
什么,都不是问题。
姜采盈的心止不住颤着,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指腹,“卫衡,关于我的父皇害死了你父母...”她哽咽着,有些语无伦次,“即使我知道一句‘抱歉’难以抵消你的痛...可我还是要替父皇...”
卫衡看着着姜采盈,眼神颤动,随后他摇了摇头,“昌宁,也许我们...都想错了。先帝,并没杀死我的父亲。”
姜采盈神情微愣,随之而来的是激动,“你说什么?”
卫衡的目光看向窗柩上那一小格一小格的月光,喉咙滚了滚,他声音沙哑,“还记得,此处汝城事变后入京述职的锦州刺史周子龙吗,他是我母亲的远方表亲,他约我见了一面,交予了我一个母亲的遗物。”
“是什么?”姜采盈抓住卫衡的手,胸腔里涌动着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急切。
“是一个我娘随身携带的长命锁,锁内有一小暗格,只有我娘才能打开。只是,娘小时候常为我唱一首童谣,那童谣的谜语便是解开暗格的钥匙。”
“前不久,我将这暗格打开,竟发现里面有一封信。信中写道,我父亲之死乃是死于官员派系斗争才惨死于狱中。”
卫衡的双拳在袖中微微蜷着,“他的死,比乌桐官案事发灭口只早了一日。事后统计时,只是误算入了其中。”
“真的!”姜采盈胸中情绪起伏,“信呢,我想看看。”
卫衡转换了一下阴沉的眸光,随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没带在身上,改日给你看。”
“我现在就要。”
卫衡抬眼看了看外面,“现在天色太晚,你得休息了。”
“好吧。”姜采盈不再强求,只是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卫衡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害我平白担心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