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盈见他沉默,会心一笑,“我就知道。师父,我们上一世就是这样认识的。当时,你受人之托在灵台山上行刺,被我撞见。你本想杀我灭口,却发现我其实也对他深恶痛绝。一来二去之下,我们便熟识起来了,这些东西,都是你告诉我的。”
那人停滞了片刻,“你对他,深恶痛绝?”
想起今日之事,姜采盈脸色沉了下来,“他暗中买凶意图刺杀我身边之人灭口,我怎能不恨他?”
她了解辛夫人。
若非了解实情,她不会轻易送出那张纸条。可短短一天过去,她话里话外完全摘除了任何与卫衡不利的事情,只一味忏悔刘实秋与其弟弟的罪过。
可事实上,辛夫人与刘实秋早已恩断义绝,她犯不着为了他二人如此涕泗横流。
除非,她自己也受到了威胁。
纵观这几日她被谁无缘无故地囚禁着,事情也就一目了然。
欺骗,愚弄。
明明昨晚之前,她都想试着去相信他。
可偏偏...
姜采盈袖中的手微微蜷缩,总之不论卫衡所谋为何,他既欲杀人灭口掩盖事情的真相,那么...她就一定不会让他如愿。
真州刘维,即便是人死了,也不可能有点儿蛛丝马迹都留不下。卫衡究竟在掩盖什么,她会彻查到底。
“我受江湖之人所托,取他性命。但实际上,我对这位叫做卫衡的人并不熟识。不过,见公主对他的态度,想必此人定是个为祸朝廷的佞臣。”
他语气有些低沉,喉咙发哑。
姜采盈有些错愕,她回想起前世光景,有些唏嘘。半晌后才笑道:“师父这话,倒说得...与我前世一模一样。”
眼前之人静默了几刻,“转世重生之语,实在虚妄,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相信。”
“我知道,这些话,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除了你。”不知为何,姜采盈说完这话后,师父看她的视线有些怪怪的,叫人发毛。
他咽了咽口水,神态复杂,“为何?”
姜采盈轻叹一声,脸上的笑意渐渐凝住。前世,师父甚至在临终前都为她筹谋好了一切,只要她不嫁给李漠...
一切都不会发生,师父也不会死...
还好,她还有一世可以挽救。
姜采盈摇了摇头,随即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因为师父对我来说,是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
无论她的想法多么怪诞滑稽,多么离经叛道,前世的师父总能笑着包容一切。这一世,一定也一样。
闻言他的视线透过面具,变得更冷。
姜采盈见状,神色有些急切,“师父,你...不相信我么?”
“我相信与不相信,有这么值得你在意紧张么?”他的目光凌厉冷冽,如一道寒光直直地射过来,钉在她身上,一寸一寸。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产生幻视,认为他就是...
不,不可能。姜采盈甩甩头,快速地将这种荒诞的想法从脑中剔除。他们今日才刚认识,师父只是对她还有些戒备。
“说话。”
他一步步逼近,眼中气势凌人,是前世从未有过的模样。
“当...当然。”
“好得很。”他似乎咬牙切齿,从齿关中迸出这些话。
姜采盈眼皮狂跳,连头皮也有些发麻。忽然,山下出现了一些响动,石阶脚下人影攒动。
姜采盈脸色一变,“师父,你快走。卫衡的人马要来了。”
“呵,那怎么能行?”
利刃出鞘,他望着山下之下的人影,“我既为了杀卫衡而来,又怎能半途而废?公主殿下,你也想让他死,对么?”
说完,他的眸子沉沉地望着她。寺庙之中仿佛万籁俱静。
姜采盈似乎能听到她深浅不一的呼吸,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不知名地紧了一下。
师父的目光如鹰一般锐利,她竟然下意识地躲避。
“我虽想让他死,却更想让你活着。你先走,下山的时候注意不要走往南边,南面有一片深湖,你不识水性,若是他们发现你的踪迹追过来,怕是危险。”
姜采盈仔细回忆着,目光所及之处,寺庙的西边有一株亭亭如盖的苍柏,她指着那棵树,“你就顺着那个方向去,最安全。”
面具之下,他的眸光死死地盯着她,脚步却不曾移动分毫。
“快啊,愣着做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姜采盈自然而然回,“随时,只要你能避开卫衡的视线联系到我。这一点,我相信对你来说并不是大问题,对吧?”
“当然。”
很简短的两个字。
可姜采盈总觉得,师父好像生气了。
“快走吧,来不及了。”姜采盈有些心惊,她好像看到贺阶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