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一刻,待人群散去,便又要上街,却见方才离开的百姓们又都涌了回来,他再次被挤回了楼中。
“林少爷来接亲了?”
“怎么先前不来,半道来了?”
“谁知晓啊,还以为林家不在乎这新娘子呢,连嫁妆都无,只有一顶花轿......”
林近野身着喜服骑在马上,顶着众人议论声到了轿子前,领着轿子往林府去。
今日一早林骈忽然带了虔渊州的消息来,林近野不得已留在府中处理,本以为轿子去村里接人,没那么快回来,谁料竟刚出城门便接上了新娘,这才让赶过来的他像是“半道接亲”的......
林近野一边骑马,一边不放心地朝后看——真的是她吗?怎么答应了这门亲事,却不同自己知会一声?
他昨夜并未睡好,辗转间总想起那张医嘱来,查不出病因的绝症、随时可能垮掉的身子——怎么会是闵敏呢?
自闵敏来了明鲜楼,日日都在变好,她变得更白、更结实了,脸上的笑也变多了。她开始展露自己的厨艺,与楼中伙计也愈发熟悉......
他原以为她前途广阔,却未曾想竟身患重病......
正出神,林近野忽然在周遭吵闹中捕捉到一个稚嫩童声,他转过头,看见闵团正在喊他。
闵敏再次醒来时,觉得浑身酸痛,她忙低头去看,还未来得及检查伤势,便被一片刺目的红吓住了——这一身红色嫁衣是怎么回事?难道女鬼的标配都是红色嫁衣?她已经被杀害化为厉鬼了?
她扒开嫁衣细细检查了一番,身上有些磕碰的淤青,没什么特殊伤口。
她爬起身,掀开床帘一看,这是一间简约而不简单的屋子。据她在明鲜楼这么久的见闻来看,这屋子里的每一个摆件......都很贵。
屋子里燃着红烛,窗外也一片漆黑,显然已经天黑了。
闵敏揉了揉脑袋,感到身上和脑子里都疼,她又低头看着双手——我还活着吧?
她走到门前,正要推门,门就被人从外打开了。
来人一袭红色喜服长身玉立,俊朗非凡。
“少东家?”闵敏迟滞地喊出了声。
林近野抬手用食指与中指抵着闵敏的肩,推着她往屋里走,顺便反手关了门。
闵敏懵懵地回了屋子,直到重新坐在床上,才发觉林近野身上的衣服与自己身上的是一套!
她正要说话,林近野忽然抬手示意她闭嘴。
“如今的情况是,你姑姑闵金环将你卖给了林府,我娘为了摆脱虔渊州的媒人,替我应下了这门亲事。”
林近野的话很短,但每个字都将闵敏惊得几乎坐不住。
难怪自己去找闵金环的时候她态度那样奇怪,在她眼中,自己简直就是送上门的羔羊!
“她把我打晕,送来了林府?”闵敏问。
林近野点头。
“那我们现在?”闵敏将红色的喜服裙摆拎了起来。
“洞房。”
“啊?”闵敏连忙抱紧自己,警惕地看向林近野。
林近野的脸色有些扭曲,咬着后槽牙道:“假洞房。”
闵敏闻言并不放心,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这亲事林府上下都知晓,是为了给我做幌子挡住虔渊州的媒人们,假夫妻罢了,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闵敏默了默,小声道:“那我......可以拒绝吗?”她说这话时怕林近野生气,于是怂怂地低着头,错过了林近野眼底瞬间的异样情绪。
“一年。”林近野道,“一年后我们和离。”
“为什么要等一年?”闵敏有些不乐意,不管一年还是两年,她出了林府就是二婚了。
“我娘先前也被蒙在鼓里,她以为你是自愿的......”林近野道,“事到如今,观宏州百姓都知晓我娶了妻,也都知晓了你的身份,这时再出去解释,百姓中定然流言四起,对我们俩都没好处。”
闵敏有些泄气地坐在床上,忽然道:“呀!团团还在黄婆婆那儿!”她猛地站起身,却被繁重的婚服绊倒,又摔回了床上。
“闵团在府上。”
“什么?”
林近野带闵敏在隔壁院子找到了闵团。
彼时闵团正在酣睡,一夜未眠,又知晓了自家姐姐身患绝症的消息,她又惊又悲,没撑住睡着了。
看见闵团缩在柔软的被子里睡觉,小脸红扑扑的,闵敏心中忽然愧疚起来。
除了天灾时在明鲜楼雅间住的那段日子,闵团向来是睡硬被窝的,闵家先前不算穷,但也不会像林府一样用这么好的被子。
看过了闵团,闵敏又重新回到醒来的屋子里,看着角落无处不在的红烛,还有桌上摆着的合卺酒,她忽然转身问林近野:“这一年,团团也可以住在林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