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滴亭盖在池子的正中央,四边都是水,有游廊曲桥通向案边。翠滴亭外边围着雕镂隔子,上边糊着纸。
宝钗听到亭子里边有人讲话。母亲说,生意人靠的就是消息灵通。虽然听墙脚不太地道,但是宝钗就是挪不动脚了。
“你看看这块帕子是不是你的,是你的就拿着;要不是,就还芸二爷去。”
“就是那块,给我罢。”
“你拿什么谢我?”
“我许了谢你,自然不哄你。”
“那你不拿什么谢捡帕子的人?”
“他是个爷们,捡了东西,自然该还。”
“你不谢他,我怎么回他?”
“拿我这个给他,就算谢他了。可不许告诉别人,你发个誓。”
好家伙,男女私相收授啊。这芸二爷,八成就是监督种树的贾芸。那个收手帕的小丫头子,听声音,像是宝玉房里头的小红。
宝钗不打算掺和进去。做生意也不是得了点消息,就要进那个货。
“哎哟,咱们只顾着说话,就是有人在外边听,我们也不知道。不如我们把隔子都推开吧。”
宝钗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走是来不及了。她心想,要是被知道我都听到了,怕日后生事。得想个金蝉脱壳之计啊。
扯何人呢?
宝钗忽然面前浮现了李莞那张娇俏的,浓妆艳抹的脸,以及薛蟠、马道婆见她如见鬼的表情。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正如李莞训斥偷奸耍滑的下人的话,“头顶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宝钗也不知怎地,竟一下子谁人都不能攀扯了。眼下她又着急,等等,不攀扯人,别的总是可以的吧。
“长风、玉门,你们在这里吃草啊!”
亭子里的小红跟缀儿推开窗户,但见宝钗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赶。
“你们把珠大奶奶养的两只兔子,藏哪儿去了?”宝钗笑着问她们。
坠儿道:“何曾见到兔子了?”
宝钗道:“刚刚看到珠大奶奶喂的两只兔子,今儿散放了出来,跑到这儿吃草,我来捉,它们绕东一跑,就不见了。必是藏在这里头了。”宝钗一面说,一面进去寻一寻,抽身转走,道:“一定是跑到那山子洞里去了。”
宝钗心想,终于给遮过去了。
小红听到心里边去了。待宝钗走后,小红拉着坠儿道:“刚刚宝姑娘说的,真的是珠大奶奶养的兔子来过?”
坠儿道:“莫说是珠大奶奶养的兔子了,就是珠大奶奶本人来过,又怎样?那东府先荣大奶奶的弟弟秦钟,跟水月庵里的小尼姑智能儿;还有宝玉的小厮茗烟,跟东府的小丫头子,不都珠大奶奶做主,公中支了喜钱,高高兴兴地嫁娶了。不如我送你一个人情,都告诉珠大奶奶,省得帕子来帕子去的,直接给定了得了。”
小红一听,脸涨得通红,忙搁坠儿的痒,“看你个饶舌的,不撕了你的嘴。刚刚还发誓来着。”
“不讲不讲,不过就是逗你玩儿罢了。”坠儿笑着道。
正说着,又有文官、司棋、侍书等小丫头上亭子来。二人便止了话题,同她们几个一块儿玩儿去了。
熙凤在山坡上,朝小红招手,说她自己的丫鬟没有带,一口气交待了小红好几件事帮她跑腿。
小红是个很有能力的丫头。奈何宝玉屋里一直都是袭人、晴雯等几个大丫头把持,小红连房门都进不了,只能在外边做些浇花、养雀儿的活儿。现在琏二奶奶给她交待了好几件事,是个机会,小红心道,一定要把事情给办好了,欣然领命。
李莞记得,之前她还看到过小红故意掉帕子,给贾芸捡到,想必是小红在给自己找出路罢。
李莞心道,这是个有主意的丫头。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翻身的机会。
小红路遇晴雯、绮霰、碧痕等一众丫头。
晴雯当着众人的面,对小红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你只是疯罢。花儿不浇,雀儿不喂,茶炉子不笼,在外头逛。”
小红道:“今天不用浇花。喂雀的时候,姐姐在睡觉。”
碧痕问:“那茶炉子呢?”
小红道:“今天不是我笼的班儿。”
绮霰在一旁帮腔作势:“听听她的嘴。你们别说了,让她逛。”
这几乎是小红每一天的常态。
晴雯是老太太亲点给宝玉的,算是过了明路了,凭着模样娇俏,以为自己早晚会是宝玉房里的姨娘,从来都对旁的小丫*头们呼来喝去。
碧痕,是伺候宝二爷洗浴的丫头。谁不知道她在宝二爷洗浴的时候,干过的那点子事。不过,她到现在,名分是没有的,责备下面的小丫头是常有的。
绮霰就更绝了,自己混不进宝玉房里,但是却把晴雯几个大丫头巴结得很好,便以为比旁的丫鬟多个心眼,也是能拉踩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