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正准备出门,却被贾母处的一个仆妇拦住去路。
那仆妇人唤她金文翔媳妇儿,是贾母那边浆洗的头儿。她丈夫金文翔,是贾母那边的买办。金文翔夫妻也是贾母处大丫鬟鸳鸯的兄嫂。贾母大事小事都依赖鸳鸯的服侍,若离了鸳鸯,贾母是饭也吃不下去。因此,金文翔两夫妻在贾家,过得是很得脸的日子。
“大奶奶,有个事儿,奴想请您解个交。”金文翔媳妇儿道。
李莞一听“解交”二字,就道是婆子妈*妈之间的鸡毛蒜皮的事儿,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否则,也不会是金文翔媳妇儿来找她了。况李莞是真忙,娘家还等着她去看要给林家下聘的缎子。
李莞道:“金姐姐,我是真想解这个交,但眼巴前是真有事儿,您看我那马车都喊出来了。回来再来找你。”
金文翔媳妇儿眼见着拉李莞不住,便把事情说了:“小妹鸳鸯的婚事,还想请大奶奶帮着劝劝。”
李莞停下脚步。鸳鸯要成亲?她怎么不知道。昨儿她在老太太处请安时,也没听说啊。
金文翔媳妇儿便说,东院的赦大老爷看上鸳鸯,想纳为妾室。邢夫人昨儿私下还找了她说这事儿。结果,金文翔媳妇儿在鸳鸯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还给骂了一顿。
李莞心道,骂得好。赦大老爷,贾赦,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胡子也白了,孙女儿都有了,还放着一屋子的小老婆,平白耽误人家,成天跟小老婆们喝酒,官也不好好做。他自己没个人样,还惦记起老太太身边的鸳鸯了。
李莞道:“我心里有数了,金姐姐先去。我一会儿跟凤姐儿一道去老太太处。”
李莞便喊了王熙凤,又遇到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儿,一起去贾母处凑趣。
这一路上,王熙凤跟李莞都没提鸳鸯的事儿,说的都是些不疼不痒的玩笑话。李莞心道,王熙凤这个人精,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她是不沾自己身的。
一行人到贾母处请安时,贾母看到她们脸上就挂上了笑。李莞想,鸳鸯的事儿,八成还没捅到老太太这里。
贾母跟李莞讲:“你娘家最近事儿多,先紧着你家的事儿先办。”
李家跟林家要订婚的事儿,贾敏已经跟贾母说了。贾母虽然不舍得黛玉,一直想黛玉嫁给宝玉,亲上加亲,孙子和外孙女就都陪在她身边了。但是,李家的哥儿是个难得人品齐全的孩子,贾母素来也喜欢他。黛玉嫁到李家,也是亲上加亲,贾母也是高兴的。
李家跟林家的定亲还在筹办,贾家这边只有老太太,贾珠两口子知道,跟旁人还未讲。大家都只知李家又在整园子,并不知道是为了定亲。
王熙凤笑着道:“大嫂子,你娘家上回请客,正遇到巧姐儿病了,我落下了。这回你娘家院子修好了,我可是要去看的。”
李莞笑着道:“那是一定的。”定亲这么大的事儿,亲朋好友是少不了的,怎么能少凤姐儿呢。
一屋子正说笑着。鸳鸯拉了她的嫂子金文翔媳妇儿进来了。
鸳鸯跪到贾母跟前,一边哭,一边把邢夫人、她嫂子、她哥哥,要她给赦大老爷做妾的事,讲给贾母听,说赦大老爷放话,说她一辈子都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鸳鸯是个烈女子,说她就是一刀抹死了,或者铰了头发当姑子,也不从命。
说罢,她还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剪刀,散了头发,拿剪子去铰。众人皆去拦她,拉住时,已经铰了半缕头发下来了。
贾母听了气得浑身乱战,说她通共就这么一个可靠人儿,他们还来算计。
王夫人正在贾母身边。贾母又在气头上,转过头,就怼着王夫人开火。
贾母说,你们外头孝敬,里头盘算,有好东西,你们来要,有好人,你们也要。
李莞不打算帮王夫人说情。王夫人、邢夫人这些人,就是这么待老太太的。况且屋里媳妇儿们多,姑娘们、宝玉后来也来了,都在一块儿,多着人劝老太太。
李莞便拉了哭泣不止的鸳鸯出去说话。
鸳鸯哭着跟李莞讲:“大奶奶,我若有造化,死在老太太前头,也落得一身干净;我若没造化,伏侍老太太归西了,死了、做尼姑,也不从的。”
素云给鸳鸯递了块帕子。
李莞对鸳鸯道:“别怕,还有我们呢。真有那天,我管老太太要你。你看茜雪、金钏儿,在我这儿不都好好的。再说,会叫唤的,都不太咬人。你看赦大老爷,胡子都白了,还不好好颐养天年,一天到晚跟小老婆喝酒,能有几天。”
鸳鸯看着李莞,泪如雨下。“大奶奶,鸳鸯就是当牛做马,也要……”
素云笑着道:“我们院儿里可不养牛马,有空常来坐坐。老太太在,赦大老爷是不敢的;将来有那一天,老太太不在了,我们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