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幽见她言辞间全是撮合,心中不免带点儿歉疚。
不论如何,崔云锦是真心待她,而她,却在心里想着谋夺她表兄的性命。
七月,房渊一行奉诏回京述职。果如房幽所言,那神出鬼没的灵忧出现了。
裴昱久违地被她的蛊虫淹没,心中没了惧怕,只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欣喜。毕竟这些虫子虽然可怖,但却是他的救命良药。
同时,他的病刚刚好转,便依照承诺昭告天下,卢皇后退居清心寺静修,封贵妃房氏为皇后。
裴昱倒并非守诺之人,只是如今太后病重,卢氏于他再没了利用价值,倒不如选房幽。
只是这诏令下达,却实在有些烦扰。满朝哗然,就连远在豫州的摄政王也坚决反对,定要让他收回成命。
裴昱拿这事去试探房幽,却没什么结果。
这会儿,帝后二人每日晚间一起用食,说些琐事,倒给旁人一股子情深意笃的错觉。
今儿他一来便将她打量个遍,而后稀奇道:“你怎么好似胖了?”
房幽本在盛汤的手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道:“夏季炎热,臣妾出的汗多,便贪吃了些,让皇上见笑了,今日便开始减重。”
裴昱抓着脑袋,一时反应不过来是哪里不对劲。
没过几日,太后薨逝。
房幽全权负责丧仪之事,在心里盘算,该何时送裴昱上路。
原本么,她可以晚些动手,可裴昱近来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异,还试探着问她可是身子不适。
她忧心他知晓了什么,便等不及那么久了。
这一日,翠钏邀他月下饮酒,同行还有房浅等人妃嫔。
席间,众女一面娇笑一面给他灌下酒去,酒过三巡,他已有些眼花头晕,却还记得调笑他这些美娇娘:“尔等今日如此,可是气朕太过独宠皇后?”
翠钏冷眼看他。
都这个时候了,他仍在算计着挑拨她们与房幽的关系,实在是,生性凉薄。
紧接着,她露出一抹笑来:“可不是么,皇上不是宠严淑妃,就是宠皇后,把我们这些旧人放到哪里去了。”
裴昱要去吻她,却被其偏头躲开,酒意上头,他忽地甩了她一个耳光。
他心知因他宠幸小倌之事,被这后宫中许多人议论,可翠钏她不该如此,那些个取乐的玩意,可不就是翠钏进献给他的么!说来,这条歧路,还是她带他上去的!
这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周边丝竹奏乐都停了下来,众人眸色不明地看着盛怒的帝王。
他身形孱弱,却肆意地打骂德妃,看起来有些癫狂。
最终,还是房浅出面拦下来,她道:“皇上,方才有小太监来报,竹馆那几位找您呢。”
裴昱本就需要个台阶下,眼下她开口了便也顺坡下驴,气冲冲甩袖离去。
一群宫妃看着他的背影,脸色一致的诡异。
夜半,竹馆传来消息,皇帝忽然便不行了!
待房幽急匆匆去了太和宫,看到裴昱眼歪嘴斜,口涎不断流出,心中恶心之际,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悲痛模样。
御医道:“皇上许是昨夜喝了鹿血酒的缘故,心火旺盛,一时不察,得了偏瘫。”
房幽身子晃了晃,脸色愈加苍白。
如此说辞,再结合他是从竹馆被抬出来的,岂不意味着,他是马上风!
这可是帝王最丢脸的死法。
只不过,目下他还没死。
听闻此噩耗,皇后当场晕了过去,被诊出两个月的喜脉。
朝臣们得知这一消息,喜忧参半,虽忧心这少年君主年纪轻轻便得了不治之症,却也欢喜这江山好歹有了继承人。
虽不乏心存异心者,但因房鹤明联手摄政王在豫州收割世家豪绅,而皇后兄长稳驻京郊军营,便也十分顾忌,不敢轻易动手。
敬圣宫中,翠钏阴阳怪气地赞房幽:“娘娘可真会做戏。”
可不是么。中了蛊毒后,裴昱身子骨本就弱,怎会放任自个儿胡闹一夜。
是房幽,将她们聚在一块儿,戳破岁月散之事,又甩出待其上位后可出宫亦可当太妃享福的条件,将她们一个个串在了一起。
裴昱等闲不肯吃房幽经手的吃食,却对一众宫妃没有防备。
而这里面,最恨他的便是翠钏。
她手头没有蛊毒,便下了令人失智的虎狼之药,配上鹿血酒,可不就马上风了。
然而裴昱命大,并没有就此殒命。
不过这也省了房幽的力气,她本就希望他能活着看到她与她的孩子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将另一半解药交给翠钏,笑道:“彼此。”
翠钏:“你确信,我们不会被殉葬?”
本朝殉葬之风极为严苛,凡是没有子嗣的妃嫔,俱要与君王一同入陵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