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早逝阿母,她眸中含满了泪光。
裴昱明白过来,原来房鹤明是有致仕的心思,他本以为房鹤明请命是为功绩。
他试探道:“若丞相去往豫州,与上京相隔千里,贵妃就不想念么?”
房幽答道:“人这一生,总会与父母分离,臣妾嫁给了皇上,早便不仅仅是阿耶的女儿。”
这话说得恭维,但偏偏裴昱就吃这一套。
他想,房鹤明狡猾,必定是知晓自个儿与严怀山对仗,屡屡落于下风,不想房氏再吃亏,这才想回老家暂避锋芒。
刚巧他也缺个钦差大臣去豫州救灾,不如就选他。
他心里已然同意,但面上却淡淡:“这事儿朕会考虑。”
房幽福身谢过,正要告退,又听他喃喃:“贵妃,你说,朕后宫里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房幽细眉蹙起,纵使将裴昱心思猜得再准,也有些不解其意:“缺了什么?”
裴昱微微一笑,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从前的侍妾都是当雍王时选定的,看这么多年早厌了,近来翠钏倒是有些新花样,妆容也愈加妖艳——想到她不久于世,他便心有怜惜,赏赐如流水一般往她宫里送。
其余的,严致欣脾气比他还大,房幽不让他碰,皇后的身子碰不得,房浅他连看都不想看。这后宫,着实是空虚啊。
房幽福至心灵,惊得一悚:“……缺人?”
裴昱拍了下掌:“阿幽甚得朕心!”
房幽这下是没话说了。天下大旱,他心里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怕说出去被千夫所指。
她没心思再与他周旋,福了福身,退出太和宫。
走至宫门,正好见着一群大臣联袂走来,为首的那个不苟言笑,正是裴焉。
双方遥遥颔首见礼,房幽眸子在他脸上凝了一圈,袖中掩起来的左手,又有些微微泛痒。
只盼她这回,计划莫要落空。
*
太和宫殿内。
豫州旱灾一事发落了不少官员,且灾区百姓怨声载道,甚有几个朝廷官员被扛着锄头的壮丁给砍了,人人都知晓这是个难差事。因而,当皇上径直下令房鹤明为钦差大臣,赴豫处理此事时,严怀山一党莫不会心一笑。
这回出京,且看这房大人能否全须全尾地回来。
待到几样朝事不轻不重地处置完,裴昱没让几个朝臣离开,只玩着手中玉佩,道:“方才贵妃来过,道是后宫中姐妹有些少,朕想着也确是如此,端午节后,不如来一次选秀?”
房鹤明凝眉,如此荒唐之举,怎可能是他的女儿提议,只怕是这昏君的主意。
他不大认可:“皇上,今天下多事之际,选秀铺张,实在不是好时机。”
严氏一党见他先打自家女儿的脸,便暂且按兵不动。
裴昱睨了他一眼:“灾情不是在处理着么?历朝历代,朕也没见过有哪个皇帝委屈自个儿不选秀的。”
见房鹤明哽住,他哼道:“贵妃提的意见很不错,就连你去赈灾豫州,也是她提起,你们就不要再有异议了。”
自光熹帝即位后,他决定了的事,朝臣等闲奈何不得。
裴昱拿女儿出来当挡箭牌,他再反对下去,谁知晓他还要说出什么话。
望一眼缄默不言的摄政王,房鹤明叹了口气。
也罢,就让他们年轻人闹去吧。
此事一出,严党大肆传扬贵妃房氏干涉政事,偏袒亲父,眼盲心黑、于大灾之年献上选秀谗言。一时间,房幽奸妃的名号甚嚣尘上,比之佞臣摄政王亦不遑多让。
背了黑锅的房幽:“……”
随裴昱爱如何抹黑吧,就当她为她接下来的行径向他赔礼。
前世阿耶是被贬官客死他乡,今朝乃是持皇命的钦差大臣,她倒要看看,躲在暗地里的那人,可有这般大的胆子,再敢出手。
房幽看着左手上那一指长的伤口,颇有些难过:“这疤痕如此难看,难不成我日后要一直藏着这手了吗?”
湘元、湘莲忙劝,道是娘娘身上的伤疤也是最美的疤痕。
房幽若有似无地看了湘莲一眼,接着道:“听闻有一种祛疤的药膏,仿佛是南疆才有的,我与灵忧不熟,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声音低落,很有几分失意,湘莲咬咬牙,趁夜就给了禁卫司消息。
第二日,那传闻中十分难弄来的祛疤药便出现在了她的梳妆盒里。
同时,裴昱因选秀之事屡屡找来她商量——毕竟是即位后头一回大选,他显得十分郑重。
将秀女家境范围定为五品官以下,又要求送来画像,至于偏远苦寒地区这回也便罢了。
毕竟他颇有些等不及了。
房幽兴致缺缺,听他说这些事儿,还要看他满脸淫.笑,倒不如回宫去与严致欣吵嘴。也亏得皇后身体不行没法过来,否则大约要被他这副嘴脸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