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懵懵地,嗯了一声。
她盯着蔚宁,不放过她每一分每一寸的神色。
蔚宁也一直注视着她,用目光描摹她的模样。
爱意如水般漾开。两人出了一身汗,静静地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还会害怕吗?”蔚宁突然轻声开口。
怕什么?比赛,还是她们未知的命运?
陶灼:“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如果,”蔚宁顿了下,“没有我在呢?”
“我不知道。”陶灼紧紧搂着她,“但我已经不害怕未来的命运。”
曾经的那些担忧不知不觉离她远去了。
或早或晚,人终归是会离开这个世界的。
她不在意明天会怎样,当下的幸福足以让她心安。
她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活着,她真正应该拥抱享受的,是正体验着的现在。
正如她打比赛,不只是为了未来的冠军目标。让她沉浸其中的,是每一局指尖在键盘上跃动的节奏,是每一次技能命中时血液里奔涌的愉悦。
就算没能拿到冠军,也不意味着她的训练没有意义。这些鲜活的快乐的瞬间,就是意义。
她曾经过度地为未来感到忧虑,那何尝不是一种对当下的否定呢?
她现在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
陶灼望着蔚宁的眼睛:“蔚蓝姐还会害怕吗?”
她多希望她带给蔚宁的,不只是对未知的忐忑。
蔚宁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掌心稳稳贴着她,像是要传递某种笃定的力量:“我也不怕。”
是啊,蔚宁一直都是坚强勇敢的人。
陶灼抱了蔚宁一会儿,轻声问:“你之前,最难过的一段时间,是怎么走出来的?”
骤然从高处跌落,战队人心不齐,分崩离析。昔日收到的赞美变成了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质疑。
再坚强的人,也很难接受这种落差。
所以,蔚宁生病了。
一想到这些事,陶灼心里就闷闷的疼。
蔚宁抬眸,和陶灼对上视线。
她轻轻一笑,说:“和你那天看到晚霞一样。”
陶灼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
蔚宁握住她的手,垂眸:“我和你提过,离开赛场之后,我选择进入校园学习。”
“嗯。”
“因为克服不了心里那关,我状态下滑严重。曾经带给我快乐和荣耀的赛场,已经不允许我再站上去了。那会儿,我是真的想放弃比赛。”
陶灼没有说话,只是指尖用力地回握,仿佛想要穿越时空,给过去的蔚宁一点支撑。
“校园的氛围和激烈的赛场截然不同。在这里,没有聚光灯的瞩目,也没有观众席的声浪,我的生活变得平静。但就是在这种平静里,我反而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赛场的留恋。不过……”蔚宁顿了顿,笑道,“还是不行。”
留恋归留恋,那份对赛场的向往却始终伴随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害怕自己的操作不再精准,害怕反应跟不上瞬息万变的战局,更害怕拖累队友,辜负粉丝。
陶灼听得很是心疼,忍不住抱紧她,亲吻她的脸颊。
“后来,因为姑息治疗相关的课程,我对生命有了更多感受。”蔚宁看着陶灼,“老师说,姑息不是投降,是帮人活到最后一刻,而不是等到最后一刻。”
“我看到了太多顽强活着的人,她们教会我,活着本身,就是最壮丽的事。我那时就想,我不该浪费我的人生。既然我还热爱赛场,我就该尝试着,继续走下去。”
陶灼静静听着,想起自己迷茫时就会前往的那座墓园。
“然后呢?你也遇到了,你的晚霞?”
蔚宁笑着点了点头:“有天晚上学校刮大风下大雨,很晚我才睡着。第二天我依旧起得很早,随手推开阳台门的那一瞬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朝霞?”
“不是。”蔚宁望着陶灼,“是雪山。我在校园里,看到了雪山。”
连绵的雪山突然撞进眼里,覆着太阳编织的金纱。
蔚宁站在阳台上,许久都没有挪动脚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们的学校还能看到雪山。在痛苦混沌的时刻,一份不期而遇的壮美,就这样降临在她的生命里。
阳光落在雪山上,落在她身上。
那一刻她觉得,连大自然都在救她。
她更要救自己。
陶灼怔怔地听着,“以前没有见过吗?”
“嗯,听本地的同学说,我们学校那里想要看到雪山,对天气要求很苛刻,几年都不一定能看到一次。”蔚宁笑,“我运气不错。”
现实中的赛场曾经拒绝了她,大自然却以更恢弘的方式向她展示了什么是坚持:
雪山一直矗立在那里,无论是否有人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