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社会?”孙毓可自己也没理解。岳宁拿过话筒解释道:“旧社会等级森严,讲究师徒如父子,有各种规矩;新社会则是人人平等,不用行下跪这样的礼节。但是,我们手艺人学艺,一定要尊敬自己的师傅,不用下跪,但要在心里尊敬。路易斯,周师傅是中国内地的厨师,他能不能收你为徒弟,还要请示他的上司。另外,我刚才和朱奶奶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两家以后会进行合作。拜师学艺的事,等比赛结束后再说。”
分数出来了:福苑的香酥鸭虽调味出色,但周师傅的苏造肉在底蕴和技巧上更胜一筹,福苑在这道菜上落后了;后面的沙茶牛里脊与扒全素之间,周大厨的功底更是不言而喻。最终,裕丰楼大比分领先。
孙毓可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周大厨太厉害了,我能在这儿遇见这样的大厨,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周大厨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姑娘,老头子也就会这么几招。厨艺实在是要勤学苦练,一天两天可教不会。不然的话,老头子肯定不藏私。”
“我们先比赛,比完赛我再向您请教。”
“好嘞!”
周大厨回去时,徒弟已经把乌贼鱼蛋撕开,撕成了薄如纸片的薄片,浸泡在水里。高汤也已准备好,周大厨开始用鸡肉茸澄清高汤,得到了清澈如水的清汤。
岳宁伸手要了话筒,主持人将话筒递给她。岳宁看向杨裕合:“裕合叔、金先生,这个恐怕得我来解释了,因为这不是传统的烩乌鱼蛋。这道羹汤出自鲁菜的烩乌鱼蛋,但经过国宴大厨的改良,变成了酸辣口的乌鱼蛋汤,多次被用来招待重要外宾,是国宴第一汤。这乌贼鱼蛋必须是冷水海域的乌贼鱼卵,才能做出这道菜的鲜、嫩、香。乌贼鱼蛋出水后就用盐腌制,要用的时候,撕掉上面的薄膜,里面是一片一片的,据说每一片就是一只小乌贼鱼,撕下来的薄片行话叫‘乌鱼钱’。把乌鱼钱浸泡在清水里,漂洗掉多余的盐分……”
岳宁介绍这道菜时,周大厨把浸泡好的乌鱼钱汆烫了一遍,分在各个汤盅里,最后把剩下的全倒在了大汤碗里。
他转身回去,烧开清鸡汤,加入少许盐调味,再加入胡椒粉煮上一两分钟,关火后加入两勺酸黄瓜汁。
这清汤浇在雪白的乌鱼蛋薄片上,乌鱼蛋薄片缓缓舒展开来。小徒弟在汤里点缀了一片香菜叶,这道国宴第一汤便被端上了桌。
第289章 宁宴陆府的一天
金先生看着汤盅里,雪白的乌鱼钱如玉兰花瓣般舒展在清澈如水的鸡汤中,酸黄瓜汁与胡椒粉调和出的酸辣气息若有似无地升腾,他说:“看似简约的汤色下,藏着用鸡肉茸反复澄清高汤的繁复工序,这道菜菜体现了老祖宗说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说完他舀起一勺汤,汤液入口时,带着清香的酸味和温和的胡椒辣味,十分适口。鸡汤中融合着乌鱼蛋的海味,乌鱼钱口感柔嫩,他赞叹道:“不愧是国宴的头道汤。”
“这道汤,陆培德大厨也做过。”杨裕合说。
“这道汤,本来就是培德的二叔跟我们董大师傅的弟弟,两位国厨一起琢磨、调整的口味。”周大厨笑呵呵地说,“昨天培德还跟我一起调整了味道。调汤,他们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难怪了。”
孙毓可端上来的是一碗糊糊,深褐色的油渣碎散落在乳白粘稠的芋泥中,这是一道油渣芋泥羹,是宁波人的家常菜。她说:“我对洋人说这是中国的土豆浓汤。”
岳宁舀了一勺油渣芋泥羹,吃了一口,传统的宁波油渣芋艿羹用的是宁波本地那种滑软的小芋艿,而孙毓可用的是广西荔浦香芋,里面的猪油渣也并非猪板油,而是肥多瘦少的五花肉。这样一来,既有肥肉的酥脆,又有瘦肉的硬脆。
“这油渣是不是有点像培根?”孙毓可得意地说,“我奶奶原来就是按照宁波的传统做法,用猪板油熬的油渣,我借鉴了培根土豆泥里培根的口感,用比较肥的五花肉,是不是味道更接近土豆浓汤?”
“是。但它的调味还是传统的芋艿羹。”岳宁说道,“周师傅守着中餐的传统技艺,你想着让中餐的味道走遍世界。你们俩都是在用心做菜。”
“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国宴的汤好,这个芋艿羹也好。”一位观众评委说,“上一期,我就说了那些酸甜的、乱七八糟的菜,怎么能算是中国菜?那个英国来的厨师,还说他为了推广中国菜做了很大的努力,他也知道那不是正宗的中国菜,但是外国人就喜欢吃这种口味。明明他不会做外国人和中国人都喜欢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