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阿根又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给在场的几个人发烟。正划了火柴要点烟,其他人等不及了,说:“一个老头子,怎么会有一万五?”
六指阿根抽了一口烟:“我也是在边上听了几句,岳宁的爷爷在港城有家酒楼,不是在那家酒楼干活,而是他是那家酒楼的老板。”
“那不是地主老财吗?”
“是啊!人家港城又不斗地主。他就是个资本家,有钱得很。今天岳宁给他们露了一手,做了一碗汤……”六指阿根形容完那碗汤,问他们,“你们说,穷苦人家谁会吃这么费事劳神的汤?”
“这么说来,岳宁要去当人家小姐喽?”有个女人问,问过之后好似想起什么,转过头问正在给衣服缝扣子的陆春梅,“春梅,你平时这么照顾岳宁,人家做了小姐,总归要报答你吧?”
陆春梅飞针走线,头也没抬:“他们父女俩来西北,我婆婆就帮着小岳带孩子了,小岳也时常帮我们家干活。就是邻里之间互相帮忙,她爸走了,她力气大,平时给我们家挑水,摘了野菜也常给我家送来。”
“话是这么说,我多少觉得岳宁有点不分亲疏,巧妹说,她连枣花家都准备了一模一样的东西,这算什么事?”
田枣花听见这话,把鞋底往凳子上一拍:“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春梅多疼岳宁似的,要真疼,她爸死的时候,把她领回家啊?平时一碗面,一个鸡蛋,算得上什么?”
田枣花弯腰看陆春梅正在缝的衣服,这是本地细棉格子土布。看见喂完猪的秀秀走过来,田枣花故意大声问:“这是做了让秀秀相亲穿呢?”
秀秀才十六岁,在场这么多人呢!听见这话臊得脸通红,跺脚说:“你瞎说什么呢?我妈说岳宁姐要回城了,总不能让她满身补丁地回去?给岳宁姐做的。”
“秀秀,晚饭做好了没?”
“我爸在烧呢!”秀秀白了一眼田枣花,进屋去了。
陆春梅咬断了线,继续缝下一颗扣子。田枣花捏着这件衣服说:“岳宁都要去做大小姐了,以后穿不完的的确良,会穿你这种土里土气的衣服吗?”
陆春梅昨天还跟田枣花吵过架,今天她又来阴阳怪气,陆春梅火大了,拉过衣服,瞪她:“我用得着你操心啊?”
“你发什么脾气啊?我就随口问问。”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有人说:“来了,来了,岳宁来了。”
大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往路口看去,见岳宁正推着车往上走。
这么多人,可把岳宁吓了一跳:“哎呦,大家怎么都在春梅婶家门口?”
就算是真的在等她送的确良,大家也不好意思承认。
只有六指阿根,光棍一条,口无遮拦:“听说你爷爷给大家买了的确良布料,都在这里等呢!”
六指阿根这话一出,让大家都尴尬起来。岳宁停下自行车:“这样最好了,省得我一家一家跑了。”
“元宝。”她拿出一包糖,招手叫来了陆春梅的小儿子元宝,“元宝,分糖去。”
元宝接过糖,岳宁先剥了糖纸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元宝先想到跟他一起玩的孩子,被陆春梅一把拉住:“先给三奶奶。”
元宝去分糖,岳宁问陆春梅:“秀秀呢?”
提起秀秀,秀秀从屋里跑出来:“岳宁姐。”
岳宁拿出那块给她选的布料,比划给她看:“这块布料好看,让你妈给你做条连衣裙。”
秀秀接过布料,被鲜艳的印花吸引,转头问陆春梅:“妈,好看不?”
“好看。”
岳宁又去拿了三块布料、两包糖到陆春梅身边,塞到陆春梅手里:“婶儿,这块蓝的,你做件衬衫。这两块给咱叔和阿彪。”
其他人一看,不对啊!李巧妹不是说三到五口的家庭就给一块布料、一包糖吗?这春梅家两个大人三个孩子,给这么多?岳宁还是分了亲疏的,给陆春梅多些也是应该的。
陆春梅看着几块颜色鲜亮又爽滑的布料,想到自己昨夜熬了半宿给岳宁做的布衫,就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放在凳子上的衣服,要不今天晚上用岳宁给的的确良再给她裁一件?
“婶儿!”岳宁唤回走神的陆春梅,指着自行车说,“婶儿,我爷爷给忠义叔买了辆自行车。”
陆春梅惊叫起来:“啥?给你叔买自行车?不行,不行,这可不成。”
别说陆春梅惊叫,其他人也惊得差点掉了下巴。自行车啊!整个大队就两辆,都是大队干部出去办事才骑的。一年到头连肚子都填不饱,谁家有闲钱去买自行车?刚才他们还在想,陆春梅这么照顾岳宁,最后也没多得多少好处,这一转眼人家就送来一辆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