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这会儿又故意和他计较说:“那我也救了你,扯平。”
很大的风把章典的情绪也吹乱了,他很少有起伏的情绪在风里被吹得鼓胀起来,鼓胀到喉咙都有些发酸,她就是这样,连一点口头的“奖励”也非常吝啬的给他。
每句话她都要赢,都要姿态高高的站在上风,像是在和他比拼。
章典只好放软语气先说:“谢谢你救我。”
沈初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不和她斗嘴,而是道谢,太认真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辆车从远方疾驶而来,她看过去,那辆车停在几步外,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忙忙推开车门下车,惊魂未定地盯着她们。
“温征?”沈初一认出了他,居然是温征。
章典也看过去,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右腿是义肢,戴着一顶很旧的棒球帽站在那里,这就是那位当年接到沈一匿名电话的绿洲警署副署长温征吗?
“刚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沈初一快步朝他走过去,反应很快的问,刚才那通陌生号码着急的喊她下高速是温征吧?不然还有谁那么清楚皇甫沛撞死人的伎俩?又可以这么快赶来。
温征望着她,点了点头:“是我,幸好你们没事……”他的一颗心掉回肚子里。
“谢谢你温副署长。”沈初一朝他伸出手。
温征慢慢抬起手,和她握手:“我早就不是副署长了,叫我温征吧。”
沈初一摸到他粗糙的手上有很多小疤痕,料想他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好,是啊,得罪了皇甫沛,他恐怕连在绿洲找一份像样的工作、过普通人的生活都很难。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货车司机要撞我们?”沈初一问他,但很快又说:“如果你不想再牵扯进这桩案子,就当我没有问,我不会对外透露你联系过我。”
温征却说:“我今天原本就是为了来见特罪署的。”
他在风中眼神坚定:“我希望能为特罪署提供一些信息,尽快将昆山和他的靠山缉拿归案。”
风吹动他的裤腿贴裹在他的义肢腿上。
沈初一想,其实她对温征是愧疚的,当年那通匿名电话是她有意选择了副署长温征,因为她知道英达安和昆山早有勾结,绿洲警署里她唯一知道被昆山嫉恨的警察就是温征。
她那时太弱小了,能求救的只有温征。
但现在不同,她成为了特罪署副署长,她有能力,也有靠山了。
“好。”她松开温征的手,和他说:“你的妻子和女儿现在在哪儿?我通知特罪署去把她们接到安全屋。”
温征嘴唇抿紧了一下,几秒之后才说:“我妻子去世了,我女儿跟着她外公外婆定居A市很多年了。”
沈初一心轻轻震了一下,她不敢问他的妻子是怎么去世的,就像她不敢问这几年他过得怎么样?
※
手环亮起来。
白世舟的眼神才从呆滞变得清明,他看见手环上显示着【沈于蓝】,立刻就接了起来。
他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母亲在楼上办公,阿姨在厨房煮饭,只有他被迫空闲了下来。
听见她的声音从手环里传出来,他才觉得这一天真正的开始了。
“你那边情况还好吗?”白世舟问。
“还行。”她在那端声音不高的说:“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去办。”
“什么事?”白世舟仔细听着她的声音,“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不然怎么会找他去办事?她不是会求助他的性格。
“是有一点小麻烦,不过很快就要解决了。”她没有和他解释,只是说:“A市有一所叫英才附中的学校,初一优等班里有个叫温晓晨的女生,你能帮我去暗中保护她几天吗?”
白世舟先应好,才问:“温晓晨是你重要的人吗?”
“她是温征的女儿。”她迅速的和他说:“你还记得绿洲警署里的副署长温征吧?他找到特罪署,愿意做证人指征英达安和皇甫沛与杜坤生有过交易,虽然他的女儿在A市,但我担心皇甫沛会派人去找她。我找你是因为目前还没有人知道温征女儿的具体位置,温征也不想打扰女儿的正常生活,所以不想惊动特罪署。”
“我明白。”白世舟很快说,又问:“你有他女儿和妻子的详细住处吗?”
“他妻子去世了。”她说。
白世舟心像是被这几个字压了住,当年他和温征打过交道,温征是个坚毅的军人,刚正的警察,却妻离女散。
挂断电话,他起身。
沈初一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
绿洲警局外一台外卖机器车停在警局门口,对门口的警员重复说:“沈于蓝小姐您的外卖,沈于蓝小姐您的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