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证‘自由王已彻底消失’的信息,作为自由派存在的根基。”
斯汀体味着暗凌的话,他可以想见暗凌说话时冷然而决绝的表情。
所以你确定贵族无力反扑,政变已经取得绝对胜利后,就立即自毁了?
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
斯汀按住额头,失去气力一般看着政变时也一直跟随在暗凌身边的哥维。他忽然明白暗凌自毁后,所有人都不愿相信,一味寻找他未死证据的时候,为什么只有哥维在一场声势惊人的痛哭之后,立即着手组织构建宪法和政府机构。
他知道王已不会回来。王不会允许自己再回来。
“说说你怎么理解王的话的?”斯汀望着画着简洁方形饰图的房顶,有些悲凉。
他知道哥维若不是真的理解并认同一个观点,就绝对不会去实施。而暗凌正是知道这一点,并且确信哥维能够理解并执行自己的命令,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而不是交给跟自己更加亲近的斯汀,或者其他人。
只是,为什么非要以你的消失为代价?
哥维站到窗前,缓缓说:
“自由民主不是自上而下的,不是说由一个什么人给你自由,你便自由。而是反过来,必须意识到自由是生来就有的权利。你要努力去实践它,自由地生活,自由地说话,自由地决定自己的喜好。这个政权才是自由的。民主也是一样,每个人必须意识到他即是国家主人——国家兴亡,我的责任。
这些都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无关职业,无关血统,无关财富,无关信仰,人人平等。每个人必须意识到他和周围所有人是平等的,他是独立自主的,他有权利根据他的思想和知识去做决定,并且他必须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这些观念都无法在一个王权社会产生。尤其是,一个尊奉爱戴王的王权社会。
王成了他自己理念的敌人。”
斯汀低下头,几乎要把剩下的唯一一个耳坠捏碎。
你明明可以选择更自然的方式,渐渐退出在民众视野。作为一个普通血族,生活在一个小小的城市,做你一直喜欢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不,你不可以。以你的声望,你所做过的一切,你甚至已不是自由王。你是神。
你是所有人的信仰和依靠。只要你活着,你就是高于一切的依赖。你会成为我们不做选择的借口,不负责任的理由,由此,我们永远都不会自由平等。
对,甚至你已死去的现在,我还在设法从一个孩子身上瞥见你的影子。
我们是懦弱懒惰的生物,一旦知道自己有所依靠,便不会渴求独立自主。
是我们的依赖杀了你。对不起,王。
可是,你欠我们一个离开的解释。
斯汀从椅子上站起来,与转身面向自己的哥维对视:
“我明白了。但是,正因为王以死奉行的理念,你不能下令消灭残体。”
哥维圆圆的脸上满是慈祥笑意,静听斯汀继续:
“他虽然是王的残体,但没有王的记忆和能力,甚至连长相也并不十分相似。可以说,他现在完全是另一个人,即便不是如此,我们也没有权利因为自己的利益,就去扼杀一个与我们平等的人。”
“‘我们没有权利去剥夺一个没有对我们的社会和民众作出任何伤害的人的生命。我拒绝执行您的命令。但为了维护议会决议,我会去把他带来,让他针对决议为自己辩护。’”哥维模仿一个平静但坚决的清朗音调说完后,耸了耸肩,笑着解释:“哈扎里二十分钟前对我的命令作出的回答。”
“‘作为执法队队长,誓死维护议会决议;但作为一个人,誓死维护他人的生命权。’王要是知道哈扎里所说的话,一定会很开心。”中年好爸爸笑着这般说。
斯汀沉重的心情也稍稍轻松了一些。他眯眼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至少危险不会来自执法队了。相反,以哈扎里的个性,一定会保证岳明烨毫发无伤地被带到这里……你不会是用‘消灭残体’的消息做观念测试吧?先不说我,克拉一定会杀了你。”
“怎么可能,”哥维摆着手,一副我可是天下第一好人的样子,引得斯汀不禁微笑,随即却见中年好爸爸敛了笑脸,似乎为自己下面要说的扫兴话感到不好意思:
“锐银,有个不好的消息,一个小时之前,引流派的大师渗入光复圣殿,软禁了幽沁渊,控制了保皇派。”
斯汀心中一凛。
不得不承认,幽沁渊作为摄政王掌控下的保皇派,是消化顽固贵族的最好窝巢。她只是奉立血皇,然后以血皇为核心收纳了那些心存复辟幻想的贵族们,到目前为止,从未采取过什么实质性的复辟行为,相反,对与自由派间的商业、文化往来甚至抱持着积极支持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