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何宇浩吓得脚下急刹,“他是你哥?”
夏茂一掌拍在他手臂上,“夏昊”两个字如同一颗炸雷激起一池湖水的怒火:“滚下去,我来开。”
夏茂在生活中表现得人淡如菊,无欲无求,所以刚才她的那个架势,何宇浩只在她把文件夹丢在会议室桌上的时候见过。
坐在副驾上,他还是忍不住开问:“夏昊是你哥哥,你在可世干了八年?”
夏茂很大幅度地转动方向盘:“对啊,我可不希望别人把我的功劳都归到他头上去。”
确实如此,何宇浩想,她的确是那种为了避嫌撇清关系的人。至于她在可世站稳脚跟之后又来米思,是不是她所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不会对米思有害,因为她不会害她亲哥哥。
想明白之后,何宇浩彻底放下对她的疑虑,也就不再多问什么了。夏茂没有开车带他回公司,而是东拐西拐绕过大半个城市去到一条商业街。
“来市中心干嘛?”他转头问她。
那人已经半只脚迈了出去:“下车吧。”
他也只能跟着下车,偶然间瞟见车门内侧放着一个有年头的桃粉色蝴蝶发卡,塑料装饰都微微发些黄了,金属部分还锃亮着,没有生锈,还挺念旧。
他就这么匆匆带过,而后开门下车了。
这条街他很熟悉,不过有阵子没来了,上次来还是和陈显莹。
如今凛冬离去,雪融草青,人们虽然还穿着棉袄戴着棉帽,但不必再瑟缩在料峭寒气中,而是四肢舒展,眉目舒朗,摇摆着,欢腾着去凑足一个春天。
夏茂走得比他往前几步,风吹起她的裙摆,像一朵正在盛放的白色栀子花,花苞不断被风撑开,又在行走中一次又一次瘦萎,就这样走到路的尽头去,每走一步就倾塌一朵年华。
到最后拐进一家小店,那家无人看守却大门常开的首饰店。何宇浩对这个地方印象很深刻,迈入门槛的同时就说:“我来过这里。”
第19章
“你的?”何宇浩更惊讶,没想到这个女人身上团着这么多层谜雾。
“嗯哼,我希望这个公司里再没有旁人知道夏昊是我哥哥,所以我带你来这里,相信你从这里出去后,就不会想要给别人提这件事了,”她背过身去,把首饰店的大门锁上。
何宇浩撸着胳膊:“别说得那么邪乎,怪吓人的,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不说就是了。”
她笑着摇头,转过身来。
何宇浩才发现她的瞳仁很黑,仿佛有万丈不可言说的苦难,都藏在那深不见底的黑中。
她走过来,倚着柜台,身姿曼妙成一缕绸带:“嗯……故事从哪里讲起呢,从我小时候吧。”
——夏茂就出生在脚下这座城市,父母都是普通的厂工,日子过得挺紧巴的,赚一点吃一点。哥哥比她大17岁,她出生时,哥哥已经快高考了。
母亲生她是高龄产妇,落下病根,一两年后就过世了。
父亲一夜白头,整天望着女儿放呆。后来因操作机器失误,造成厂里损失,被辞退了。
儿子上大学去了,他只能背着女儿出去找工作,打点要力气的零工。女儿再大点,能自己在家待一天,他才不操心,终于可以再找长期工了,可是他年纪大了,跑了很多地方没有人要,一天他被拒绝后坐在别人工地上抽烟,边抽烟边看年轻工人卖力气,烟雾中升起年轻的自己,看得太入神了,被头顶上吊来的建材砸死了。
夏昊赶回家时,三岁的妹妹半懵半懂,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问他爸爸呢。
夏昊辍学了,他的脑子里一半是知识,一半是柴米油盐,就这么一脚轻一脚重地迈入社会了,服务员、杂货店、清洁工、卖保险……拿着高中毕业证能进入的所有行当,他都去蹚过一脚,鞋袜沾着泥土,脚底板都是老茧。
“我的童年是他陪我度过的,”夏茂盯着脚踝上缠着的蛇形银链,悠悠道,“别人去游乐场,他带我溜进人家高档小区玩健身器材,剪了旧床单做成公主裙陪我在家演公主,给我做饭,省钱给我买水果,切成各种形状给我吃,给我编好看的辫子,但是我只有一个粉色发卡,只能左边戴一会儿右边戴一会儿……他还答应我,会给我再买一个发卡……”
何宇浩听到这,觉得夏昊也太神通广大了,怎么又能赚钱又能给夏茂这么富足的精神陪伴的。
故事还在继续,“小时候的生活虽穷苦但幸福,现在想想还挺怀念的,哦对了,他每个月会带我来一家鱼汤面馆吃鱼汤面,当作改善伙食。那家面馆后来拆迁,老街改成了商业街,这儿,就是那家面馆的旧址,我舍不得这个地方,给它盘下来之后也不知道开啥,就摆了点我的个人收藏,”她舔了舔嘴唇,许是觉得下面的事情有点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