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歧悲伤一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良久,他低头看着宋温暖,一种感动的滋味在心中荡漾开。
“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她回过神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
李长歧疲倦一笑,转而将目光移开,认真道:“向你保证,一个月后,我肯定回来。”
宋温暖轻挑眉毛,随意打趣:“你要是迟到了怎么办?”
“向你赔罪。”
她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眯着眼睛微笑,像一只小狸猫:“那……到时候我在李家大门口等你。”
少年没有回答,坚定充满眼神,乐观溢出嘴角,仿佛对未来的一切做好了准备。
......
......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李长歧扔掉剑鞘,长剑直指高峰。黑夜中,他的脸是一道白光。
他好久没尝过悲愤的滋味了,以至于此刻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胃中的压迫和归来的绝望。
对面雪山之上,还有一个魁梧身影独立天地之间。此人冷漠又无情,浑身上下尽是睥睨万物的傲慢之气。
巍峨环峰上空,鹰隼冲破暗云,凄厉的啸叫像是在控诉眼前呆滞的风景。
“把我大哥李长庚交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冷风将李长歧的声音送了上去,掷地有声,回响不绝,反复冲击半空的雪花。
片刻沉默,对方悠悠开口:“你自己杀了你大哥,还来我这儿要人?”
千万情感瞬间反噬,烈火攻心。李长歧一个疾步飞上山巅,长剑直刺对面的仇人:“还我人!”
只见他横空出世,挥剑一扫,莽撞洪流拔地而起。四方雪山拦腰崩裂,似千尺巨浪直下九天。
这是江湖里最厉害的剑。
敌人半压身体,剑拔出鞘,对上李长歧迎面而来的冷剑。
一抹烂月藏身云层之后,风吹来时带着仇恨的血腥味,另外夹杂一丝罪恶的甜腻。
二人横眉冷对。
光影错乱的厮杀和天山千堆飞雪让人头昏目眩。
金陵城内有个以武学为根基的世家大族,先人代代为官,家族富可敌国。后来胡人入华,家国纷乱,君王治国无方,朝政更是乌烟瘴气,李家自知这条仕途之路走不下去,为求自保从此退出庙堂处江湖之远,在金陵创建了一武学门派。
一个被儒家文化熏陶百年的世家贵族,再配上惊为天人的武功本领,金陵李家名称如雷贯耳。家主礼贤下士,族人文质彬彬,对待门客与信徒们极为友好,从未传出过什么极端之举。
而他李长歧,金陵李家家主的亲儿子,武功天下第一的李家二弟子,却被李家人赶出了族。
这真是个令李长歧愤怒的玩笑。
对着面前的敌人,他目光狠毒,手法残忍。长剑毫不留情,出手接连不断,分明是怀揣着拼死一战的决心。
敌人连连后退,靴上银链哗哗作响。他接过李长歧迎面而来的一掌,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骨骼和心脏的震动。纵使痛到头昏眼花,他还是保持面容的镇定自若。
作为江湖上另外一个世家大族的大弟子,他从小就被琅琊王家家主,也就是自己的父亲,灌输了与金陵李家抗衡到底的思想。琅琊王家未来的继位者要比就要和天下第一比,山外可以有山,人外却不可有人。
他听闻李长歧名声多年,江湖人称李家二弟子能文能武,清新俊朗的皮囊下藏着浩然正气,是个意气风发的桀骜少年臣。而如今,他看着李长歧那双发红的双眼,像是要嗜血,那里面是万念俱灰后爆发的野性和疯狂。
巨大反差带来的愕然却被皮肉之笑掩盖,他暗暗冷笑挖苦:“李长歧,江湖上都说你大哥对你好得很,你就这样报答他?”
记忆的狂风呼啸而过,灼伤了李长歧的心尖。是啊,李长庚对他好得很,他们的父亲也对他好得很。如今他要怎么给李长庚报仇才算合理?他要怎么告诉家主这一切都弄错了?
似乎来不及了,他差点忘了他已经不是李宗主的儿子。
李长歧一剑架上对方的脖子,脸颊肌肉狰狞僵硬,牙缝里只有四个字:“明明是你。”
他的仇人闪得快,挥剑之前反手给了他一拳。这拳真重,打在他心口上,李长歧没招架住,退后好几尺远。胸腔的血液被这一拳推入喉咙,而后又软弱瑟缩地重新汇入血管。长剑插入厚雪,李长歧弓着背喘息,汗水蛰痛双眼。
“旁人受我这一拳定然吐血不止,都说李长歧武功盖世、天下无双,果真名不虚传。”
李长歧突然跪在地上,拍着腿脚边的厚雪,一俯一仰,对天狂笑。脖颈的筋络蔓延到下巴,飞雪打湿他狰狞的面部,扭曲的身段像是要被狂风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