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刺史突然退后两步,然后对着陈小北和李长安行了一个大礼。
“我替永安百姓谢谢二位了!”
李长安吓了一跳,自己算什么个东西?堂堂刺史怎可给他这个乡野之民行礼?二话不说,他赶紧把公孙刺史扶起来。
“刺史啊,您不是叫我不可见外吗?我看啊,这个最见外的人是您自己。”
陈小北附和道:“舅舅,我老爹要是知道你竟然给我行礼,肯定会笑话你的。”
公孙刺史看着眼前所有人,眼眸低垂,目光柔和,像一位慈祥的父亲。
李长安向来觉得人多的地方嘈杂凌乱,而今天,他竟在人群中体察到一份温馨的感觉。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同样有充实人心的力量。
夕阳西下,余晖映雪。刺史府传来众人的欢笑声,不绝于耳。
……
……
琅琊王家。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桑文神情微妙,眉头似蹙非蹙。她提着裙子,步伐匆匆穿过游廊。
听说王贤回家来了。
前些日子,她给王贤下了去留无意之术,本想抹去王贤一个月内的记忆,结果不知怎得出了纰漏,一不小心把王贤所有的记忆都销毁了。
后来王贤就莫名其妙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派手下到处找,结果一个人都没发现王贤的影子。
桑文苦寻无果,心烦意乱之际,她听说王贤自己回来了。
现在,她正急着去见他。
此刻,桑文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王贤的记忆恢复没有?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走了许久,桑文推开正厅的垂花门,硕大的厅堂瞬间映入眼帘。
室内空空,窗帘飘逸,屏风前点着一株香,香冉冉欲散。
桑文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屏风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来了?我正等你呢!”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屏风后站出来,棱角分明的脸上,眉眼凌厉如鹰隼。
桑文有一种预感,王贤似乎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她与西戎门勾结的事情。桑文心头一团乱麻,但面容依旧镇定自若。她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给他行过礼,口中念道:“师哥好。”
“我刚刚出关,不在家的这五年,家中可好?”
桑文内心一惊,始觉诧异。王贤这是——只记得出关前的事情?她与西戎门的勾结,他一点不记得了?
桑文嘴唇嗫嚅几下,不知如何回答。须臾思量过后,她紧张开口道:“家中都好。”
“我听说,这些年家中的大小事务都是你一人处理的。”王贤停顿片刻,旋即又道,“当真如此?”
“当——当真啊。”
桑文眼神闪烁,话语轻飘飘地从唇齿间溢出。本来万般属实的事情,她却说得毫无底气。
“师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些?”
王贤轻笑,走到桑文面前牵起她的双手,道:“没什么,这些年辛苦你了。”
桑文惊愕,内心一阵电流穿过,没想到她冷漠无情的师哥竟然会主动牵起自己的手。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她心中风起云涌,这么多年掏心掏肝的付出终于换来了一丝微小的回报。
“师哥,这都是我应该的。”桑文发自真心地笑了,“我永远都是琅琊王家的人,永远为师哥你效劳。”
“你急匆匆地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想说吗?”王贤问。
桑文突然卡住,此刻她大约没什么想说的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她结巴道:“没——没有。”
“那你便自去吧。”
桑文离开了正厅,一摸额头竟全是冷汗。外面凉飕飕的寒风终于让她喘了口气。
出关后的事情,王贤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王贤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阵激动之情顿时浮上桑文的心头。
她脚步欢快轻松起来,嘴角荡漾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可怎么感觉王贤有些奇怪呢?为什么他只记得出关前的事情呢?
这不应该啊。
桑文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她背后一阵发凉,脚步也随即变得沉重缓慢。
该不会是假装的吧?王贤该不会故意想让她这样觉得吧?
桑文不苟言笑,眉头紧锁,一路上不断捻着手指。
第49章 生死问题
夜来风雨声,料想屋顶冰凌又要长一寸。
李长安夜半还睡不着,厢房小火炉热气氤氲,些许有些闷热。
如今已是十二月中旬,距离上次狼师大军退兵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年又要结束了,李长安掐指一算,阎王爷已经在路上了。
他脑子里全是西戎门的事情。
灭了西戎门,替师哥报仇,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愿望。遂了此愿,他便可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