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不敢怠慢,赶紧把人领了过来。
当十多个人跪在裴夜月面前时,她一眼看到了头埋的最低的一个男人。
那人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和污渍,还有些地方明显被某种液体浸湿,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臭味。
很明显,这应该是刚刚挨了打的人……
裴夜月用剑鞘压上的肩胛骨,感觉到那人不住的颤抖。她顺势挑起那人的头,看到了男人肮脏的面容。
心中,有了些好计划。
庄主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幅画面,稍后对裴夜月说,“殿下若喜欢,不如将人带走?”
此话正中她下怀。裴夜月爽朗一笑,收回了剑鞘。“嗯,那可得欠庄主一个人情了。”
“不敢不敢,以后还得靠殿下在太子和陛下跟前美言几句!”
庄主也客气地回应了几句,便派人把男人带下去清洗了。
裴夜月看着那个人被带走,余光瞥向舒书,后者心领神会。
舒书走上前朝庄主施以一礼,不卑不亢地,“庄主大人日理万机,手下人多不便管理,闹事者也愈发猖狂,刚刚见着夜王殿下,竟然都敢当着面诋毁了,不过也幸好此次遇着的是夜王殿下,这要是太子殿下过来瞧见……”
舒书有意留话,没继续说下去。
“得亏大人提醒,不然将酿成大错呀!俗话说千里长堤,溃于蚁xue,不可不防啊。”
庄主也是识趣的人,说完便安排人把刚刚那些闹事者拖下去打了一顿鞭子。
舒书最后又恭维了几句,算是为此事做总结了。
裴夜月觉得舒书学到她的一些本事了。当年刚去辽城镇守时,不服她、嫌她年纪小的将士数不胜数,她假借父亲和太子的威风,也吓住了一些来挑衅她的人。
后来,她军事造诣渐深,打了越来越多的大小胜仗,短短两年便封了王,却也只能在辽城镇守,进不了朝堂之上,无法与那些所谓的肱股之臣商量争辩。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子。
几日后,裴夜月向烟雨庄庄主辞行,借口辽城有要事处理与舒书先一步离开,轻骑休顿一日后即正式启程。
*
五明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食肆,裴夜月每次进京都要来一次。
尤其是九月中旬,正是五明楼的招牌菜上桌的好时候,不少食客慕名而来。
裴夜月戴着铜制面具,打马过街,舒书另骑一马,二人一路向北,直达五明楼。
她曾扮男装在这里风流了几年。
十二三岁的年纪,她五官并不如现在这般偏女相,妥妥的一个清冷少年郎,那时还可当个纨绔子弟去喝酒听曲,与一群权贵家的后辈谈诗论词,偶尔去花楼里走一趟,见识见识美姬艳妓,好不自在。
现在朝中的太子党多半是那时的玩伴。也难怪她能与他们混迹风月间这么多年,原来是志同道合。
两年没回京了,她的故乡在这儿,多少次午夜梦回,她总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仿佛自己早已命散黄泉,马革裹尸还。
这五明楼还是如往年一般热闹,似乎一切都未变过。
“主子,那人有些像……”舒书拉住了裴夜月的胳膊,眼神示意她看正在下楼的两个女子。
进这五明楼不在乎来人是何身份、地位、学识,只在乎对方的钱袋子里是否有够自己在此消遣的银钱。
“舒书,现在在这里,你当唤我裴少青。”
裴夜月拿出别在白玉腰带间的描梅折扇,那折扇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灵性,一举一动,自生风采。
舒书行礼称是。
裴夜月及时扶住她,低声道,“记住了,你我二人如今身份平等,是为兄弟,不必行礼。”
舒书抬头仰望着眼前这个温润公子,一瞬间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些甜蜜,有些酸涩。
二人朝楼上走去,裴夜月轻摇折扇,问,“对了,你方才让我看什么来着?”
“哦,”舒书回神,“方才有两个女人在此处,我瞧着其中一个有些眼熟,似乎是在京中见过,想着可能是您的好友。”
好友?裴夜月淡然勾唇,摇头,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否认。
在京中十五载,她与不少高门贵女都有接触,但大都是被调戏的对象,正常的礼尚往来,倒是少得可怜。
她学过刺绣、点茶,但她学得更多的是君子六艺,更擅长的也是君子六艺。
“就是她们!”舒书压低了声音,但也掩盖不了激动。
裴夜月回过神来,随舒书的目光望去。只见两个女子相扶,其中着鹅黄罗裙的女子娇小可爱,正提着一壶桃花酿,另一身着青绿襦裙的女子似有些醉了,她身形高挑,以轻纱蒙面,单露出一双丹凤眼,额间画梅,柔情中却有一股凌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