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温雅歌,上一世直到他死之前,确实再没有拿下第三个奖。
沈西辞沉思片刻:“我能说说我的想法吗?”
温雅歌偏过头,提了点精神:“你说。”
“梁导的镜头,就像他自己的眼睛,他镜头下的女主角,是情妇,或者是妓女,总是像花一样娇艳欲滴,很有吸引力。
但我认为,他拍的女性,更偏向于男人眼中的女人,像幻想的投射,而不是女人本身。即便那个女性角色会遭遇苦难,遭遇的也是男性认为的苦难,通常都和性有关,然后堕落,糜烂。”
沈西辞直言,“这个导演不适合你,他的角色也不适合你。”
温雅歌听笑了:“你啊,胆子是真的很大,敢教我做事,还敢说梁导不好。记住,出了这道门,这些话一个字都别往外说。”
温雅歌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自己被才出道不到一年的新人冒犯了,她沉思了一会儿,“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导演,什么样的角色?”
沈西辞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或许是因为出身于底层,所有的机会,所有的角色,都是自己用力去争取和抓住的,沈西辞一直觉得,温雅歌身上有一种韧性,像是汲取所有营养,竭尽全力往上生长的植物,即使有一天被风吹断,被刀砍断,也会在断裂的地方,长出新芽。
除了女性的风情与吸引力以外,她身上更多的,是将自己从泥泞中救出来的力量感。
沈西辞认真道:“所有导演都把你拍成了一朵玫瑰,但是,你可以不是玫瑰,你也可以是一根刺。”
一盘盘色香俱全的菜陆续端了上来,席间一下变得安静。
温雅歌一边吃,一边想着沈西辞的话,回过神时,发现饥饿的胃因为美食变得熨帖,她舒服地叹气:“减肥真不是人干事,饿着我人都暴躁了。”
注意到沈西辞手上戴的戒指,想起那个气势比霸总还霸总的男人:“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还在一起?”
“男朋友?”沈西辞正喝汤,差点被呛到,又几乎一秒反应过来,“你是说……阿绍?”
“对啊,不然你还有第二个男朋友?”
怎么都以为盛绍延是他男朋友?蓝小山这么想,温雅歌竟然也这么想。
想到温雅歌丰富的感情经历,沈西辞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否认,试探着问道,“其实我和他现在……不是很好。”
“吵架了?”
“没有吵起来,只是有点分歧。”沈西辞谨慎地斟酌措辞,“其实我身体不是很好,家族里还有严重的遗传病,基本都活不长,所以我对这段……亲密关系一直都很悲观。
我就想着,如果我和他继续在一起,哪一天我要是发病了,直接在他面前没了呼吸,那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对他太残忍?”温雅歌反问,“那对你就不残忍了吗?”
沈西辞一怔:“什么?”
“你担心自己会得遗传病,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所以你压抑自己的情感,逼自己放弃,和你男朋友分手。那,你对自己不残忍吗?”
温雅歌见沈西辞露出茫然的神色,知道他估计从来都没为自己考虑过,也从来没有从自己本身出发想过这个问题,就说得更直白了一些。
“你看,你有很大可能会得遗传病,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早死,你已经很惨很可怜了,还不能顺着心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要去分手,不是更可怜吗?”
沈西辞听完,沉默一瞬:“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人完全可以自我一点,”温雅歌靠着椅背,看着沈西辞,“现在,假如忽略别的所有因素,只听从自己的心,你的答案是什么?”
答案……
沈西辞捏着汤匙的手指紧了紧,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真实意愿:“我……很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好,”得到了答案,温雅歌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头发,继续道:“你再看,你因为这个,单方面想分手,你男朋友很爱你,那对你男朋友来说,不也挺残忍的,明明还没发生的事,却成了分手的理由。”
沈西辞忍不住道:“但这就好像,我身体里有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爆炸——”
“那不是还没爆炸吗?”
“可要是爆炸了——”
“沈西辞,”温雅歌打断他,眼神有直抵人心的力量,语气郑重地问,“你是活在哪里?你是活在现在,还是活在没有发生的未来?”
她又缓下语气,“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真的爆炸了,那到时候是继续在一起,还是分手,到时候再说。而且,沈西辞,你还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沈西辞对上温雅歌的视线:“……什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