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母生养了孩子,所以他们天然就有原罪。谁让你不能自己把自己生下来,自己养自己呢?
时微冷笑。
陈静理直气壮地骂她:“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对,”时微轻声道,而后一字一顿,“所以我决定把欠你们的都还给你们。”
周围看戏的越来越多。护士也急忙来阻止。
“你说什么?”陈静有种不好的预感。
时微没给她缓和的余地:“从小到大花你们的钱,我都连本带利还给你们,包括将来的抚养费,还清以后我们断绝亲子关系。从此你们是死是活,再也不要来找我。”
时微哭着离开医院。哭了一会儿,很快,她又冷静下来。计算了他们从小到大给她花过的钱。不到十万。也就是养活的标准,正是花钱的大学时代,学费除了第一年是他们给的,后面都是她自己兼职挣的。
而工作后陈静就让她一个月交两千工资了。
时微想了下,觉得自己这辈子是如此可笑,出生是不被喜欢的,从此给的每一口饭都是对她天大的恩赐,花的每一笔钱都早已标注好了要还。
所以如果她不能卖个好价钱,他们就会觉得吃了大亏。
而她之前竟然还对他们抱有幻想。
接下来的两天,时微找了公证人,再次见了陈静一面。而公证结束时微将一百万全部给了她。陈静震惊地看着她,好半天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后悔。
不知道是在后悔自己没有多要点,还是在后悔自己错失了一条本可以长期宰割的大肥羊。横竖不会是后悔自己不爱女儿,时微自嘲地想着。
陈静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时微这次回来,陈静明显感觉到,她和从前不一样了。不再那么容易被亲情拿捏,也不再那么胆小了。
时微没再看她。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她并不因为这件事太过难过,就好像有一道声音在跟她说,不要难过。
失去家人也许是一件坏事,但如果失去的只是几个不爱自己的人,那就没什么好难过的。
走在老家熟悉的路上,时微看见有一家人正在办白事。儿女在灵前哭成一团,好像天塌了。
她自嘲地想着,他们不爱她也好,起码她以后就不会因为父母离世而悲痛欲绝了。想着想着,竟然有种扭曲的安慰感。
买好机票后,还有几个小时。时微打车去了大悲寺。十分虔诚地许愿自己能顺利考上。
旁边的居士笑眯眯地看着她:“施主,求个签吗?”
时微礼貌地说好,抽了一签。时微打开一看,依旧是个下下签。
签上刻着签名:“庄周梦蝶”。
时微怔了几秒,看着这几个字。
居士却笑着说:“恭喜施主。”
时微却不知他在恭喜什么,只笑笑。
居士解释:“这里面,下下签和上上签一样多。抽到下下签代表当前,同时也就代表着未来就要好转了。”
时微一愣,原来是这样,她谢过居士。
她端详着那根签,过了许久,她问:“师傅,梦有可能会成为真实吗?”
居士看着她,笑了:“你又怎知现在就不是一场梦?”
时微定住。
居士的声音变得缥缈:“真非真,梦非梦,一切由心造。你不如问问自己的心。”
时微再一次愣住,她站在佛前,仰头看了好久。最后双手合十。许久,才离开。
——
10月14日,研究所忽然打电话跟时微说,他们今年不招女生。
这意味着,很可能她大半年的复习都白费了。时微不知怎么却无比镇定。
她忍不住爆发:“我上半年打电话问过你们,你们当时并没有说明过不招女生。再说了,你们这是性别歧视,我要举报你们。”
对面依旧一副家里死人了的语气:“你去举报吧,不招就是不招。”
时微气极反笑,却没有真的打算去举报。这时候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她冷静地挂断电话,而后迅速找出了其他学校的招生资料。发现竟然只有东锦大学的复习范围和她复习的一致。
于是她转而报名。
随后她在研究所官网找到了他们突然不收女生的理由。哦,原来他们的院长就是那次在学术会议上看她不顺眼的秃顶男人。
时微却没时间去生气。报了更厉害的大学,她只能更加努力。
她就像个被设定好只能好好学习的机器人,日复一日拼命学习。完全感觉不到和家人决裂后的难过,也感受不到临时换学校的痛苦和压力。
两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在冬至来临时,时微踏出考场。外面是显得比她还紧张的徐珏和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