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有些羞赧,不自觉地挠了挠头:“我们没文化,一开始瞧见那女娃怀里藏了个荷包,上面绣了啥字我们也不认识,我们就天天唤那孩子壹仔。后来那仙人到来,看见荷包上的字才告诉我们那是个‘陆’字。至于后来叫啥……”
【怎么?只许你捡小孩,不能我也捡一个?】
【这小孩多乖啊,教什么就学什么,学不会就熬夜练。要是师父他老人家没走,肯定要训斥我们。】
【你问我他叫什么名字?陆……嘶,那名字太难听了,我想想啊。】
【名千帆吧,壮志凌云,余生一帆风顺。】
……
烛玄的声音回荡在易溯脑海中,曾经并未在意的对话此时蜂拥般出现,他手掌不由得攥紧,轻声接话道:“陆千帆。”
慕容身形猛地一顿,他有些震惊地回头看向易溯,许久后又移到自己手中的字条,嘴边扯出一抹苦笑。
他捡起白琛丢进来的纸条刻意没有将它与陆千帆联系在一起,将它列为改写剧情任务的提示,因而他第一反应便是去寻易溯……
明明他自己不愿去想,却还是从烛玄那里寻回了铃铛带在身上。
“这名字好听啊,真不愧是仙人起的。”中年男子说完突然指向前方角落的一处地方,“到了。”
那里简直没有房屋的样子。
只有用几根树木搭建的草棚,顶端的草早已掉落露出大片的空隙,作为支撑点的木桩摇摇欲坠,树皮甚至脱落了大半,还有几块翘起在风中颤动。
易溯完全不敢想象这种地方怎么住人,他还未从震惊中脱离,就再次听到中年男子的问话:“原来你们几人知道壹仔……不对是叫千,千帆,他最近过得还好吗?”
一时寂静,慕容满眼全是那破败不堪的住所,握着字条的手不住颤抖,易溯嘴唇微颤,迟迟说不出事实。
“过得很好,他在仙门修行仙术,一时走不开。恰逢清明,我们代他回乡祭奠他的亲人。”林樾面部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时不时往易溯身上瞟,手指又捏动几下对方紧握的掌心。
“那就好,这娃太苦了,从小就没了亲娘,天天缩在这个小地方守着小土包,要不是那天仙人出现,恐怕旁边还会再多一个……”
“老吴——收了——”
“欸来了——”
不远处的喊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他赶忙摆手回应。
他扯下脖间的巾帕朝三人礼貌笑笑,好似在犹豫该如何开口结束话题,林樾恰好再次出声:“多谢指路。”
一个荷包落入男子手中,他本想推脱,却发现眼前的三人已然离开数步,进入荒凉的院落。
中年男子满脸喜色,将荷包揣进怀里原路返回,殊不知他刚刚感慨陆千帆命运时,对面三人同时变化的神情。
铃铛原有的血痕已经消除,轻轻触碰便能发出清脆铃声。慕容握住铃铛,有节奏地甩动三声。
灵器认主,主人身死,至于仙器的去留,便由其中的仙灵所决定。
一声铃,清脆悦耳。
二声铃,悲凉幽婉。
三声铃,粗哑刺耳。
铃铛表面光泽黯淡,人死灵去,再无声响。
屋后孤零零的土堆有了陪伴,两块石碑用仙术化出,紧紧相贴。
陆千帆生前未能感受到至亲的陪伴,如今终于寻得了归处。
易溯挥手落下屏障,为两人的安睡处挡住风雨,沉声道:“魂归故土是最好的结果。待轮回转世,若是能再寻到他,清玄宗依旧有他的位置。”
掌心再次被捏动了几下。
只是这次,冰凉的手指被反抓在掌心,林樾视线随之望去便看到易溯的口型——“无事,安心。”
*
出逃的女子,容貌姣好却神志不清,身无分文却拥有专门绣有姓氏的荷包,以及无意识唤出的呼救……易溯总觉得这种情形太过于熟悉,像极了自己曾经在手机上注意到的各种新闻。
三人重新走到村口,林樾察觉到易溯的心不在焉,便让慕容先行回宗,他拉着易溯转向别处,不出片刻停在了人群聚集的京城街坊。
林樾牵起易溯的手,侧头道:“带你去街坊,走吗?”
易溯隐约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不等他回忆起,林樾又紧接上一句:“不必担忧,有我在。”
诸多繁杂的事情在脑袋里乱成一团,明明每一点都能看出些苗头,却迟迟看不透扎根深处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