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易溯不敢再用力触碰伤口,连忙抽出手虚扶墙壁,鲜血渗透布条血印落于墙面,却也因此误打误撞破开屏障。
仅有的支撑陡然消失,他狼狈地朝旁侧倒去,后背重重撞上木架棱角。
木架剧烈震动几下,药瓶摇摇晃晃倒至柜边,下一秒就要落地。
明明无法忽视手上的疼痛,可见到那瓶布满月华纹的青瓷坠下,易溯强行忍痛伸手拽住瓶口的红绸,一把扯进怀中。
屋内一片狼藉,易溯手中紧握瓷瓶躺在地上喘气,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涌出鲜血,染红了瓶身。
不知是疼痛刺激,还是其他原因,寂静的房间内除了呼吸声,还有几声难以压抑的哽咽。
眼尾传出湿意,易溯这才发觉是自己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只知自己在握住红绸的瞬间,脑海中一闪而过几个零碎的场景……
*
“剑招错了,应该这样。”
听闻这句话,原本还在练习剑法的孩童顿住身形,将动作固定在原处,侧目望向朝自己走近的人。
青衫的袖摆揽至臂弯处,易溯搭上对方的手腕,手把手教对方这一式的动作。
长剑横扫,带起的剑风惊起停留在枝杈上的鸟雀。
常年练剑的厚茧覆在孩童手背上,随着动作的摩擦,像是羽毛在他的心间挠拨。
“记住了吗?”易溯松开对方,拉开两人有些过于近的距离,嘴角含笑,“内门弟子考核在即,你不好好背书,怎么突然想跑我这学剑了?”
背后温热的怀抱不见踪影,孩童有些贪恋那片刻的温柔,收起佩剑回答道:“技多不压身,我想成为易仙师这样的存在。”
眼中坚定把易溯逗乐,他懒散地靠在桃树旁折下一枝桃花,在半空中比划着烂熟于心的剑招。
许久,勾人的眼眸才重新落在少年身上,低笑道:“胡闹。”
这孩童便是林樾,他自然不将这二字放在心上,甚至还引以为傲。他将长剑重新别在腰间,快步凑到易溯面前,夺走他手中的桃枝藏在怀中。
不等易溯再次开口,他跑出院落,清朗的声音回荡四周:“以鱼抵花,易仙师,你等我——”
最后等到了什么?
易溯看着上空的木梁,重新陷入回忆。
他等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
在笑骂声中,孩童时期的林樾丝毫不惧,嬉皮笑脸地将鱼汤递到易溯面前:“易仙师你快尝尝,我最拿手的就是做鱼。”
他说的不错,他确实最擅长做鱼。
鸦青也没有说错,确实好吃。
……
再后来,记忆中的孩童身量高了不少,那日春光无限,缠绕在两指间的红绸,后来成了系在药瓶口的存在。
零碎回忆占据易溯的世界,分明只是窥探到原主记忆的一角,心口传出的钝痛却令易溯无法忽视。
到底是多深的情意和执念,才会变得如此这般?
易溯艰难地举起右手,他还没有领悟到体内蕴藏的仙力。如今他不过是肉体凡胎,连最寻常不过的淤青都无法自愈。
青瓷药瓶在他手中翻转,也正是因为牵动伤口,手指不可避免有些颤抖,影响了他探查的视线。
易溯费力地撑坐起身,好半天才在药瓶下方看到极小的两个字:断情。
原主想要断七情六欲来躲避情伤?
易溯眉头越拧越紧,最终还是将它藏在前襟。
解铃还须系铃人。
“自古以来情字最难解,痴情人……拆CP?肯定要拆,管他主角什么的,不拆个七零八碎我就不姓易!”
他起身拍落衣衫上灰尘,定定地望着面前混乱,很快便下定决心朝屋外喊道:“鸦青,照我说的去做……”
*
林樾在房间内做了什么,慕容身为他的亲传弟子是一点也不知晓。
按照剧情来说,慕容理应备受林樾宠爱,实则不然。
林樾与慕容最亲近的动作,仅仅停留在圆台上用灵力扶住了受伤徒弟。
尽管林樾心底有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要喜爱慕容,可身体本能却不愿近距离触碰。
他隐约觉得,他在等一个故人,但不是慕容。
天边刚亮起白光,慕容就抱剑带着一连串哈欠出现在庭院。
他曾经身为全职作者,怎么可能会起这么早?!晚睡晚起已经是他的生活习惯,结果穿个书还要早起练剑,谁能有他这么惨的命?
上帝视角没了,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曾经写的剧情不符,他除了遵循林樾布置的一系列任务,别无他法。
这个世界一个人太无聊了,他要再好好探寻一番——他就不信没有同乡人。
慕容不情不愿地拔出剑刃,刚摆好起手式,远处突然传出几声鸦鸣,下一瞬他眼中被惊喜填满。